好了——沈韶光针线活儿做得一般,阿圆更是横针不拈、竖线不动的,所以做衣服的事,只能请专业人士代劳。
或许当官的在忙年终政绩总结报告,经商的在盘货要账——或者躲账,酒肆里来喝闲酒的人都少了,沈韶光正好带着于三、阿圆、阿昌从从容容地准备过年,间或也接些蒸糕点的买卖。
自七夕花糕卖响了名头,一到过节,需要送礼或者祭祀的日子,便有人来买花糕,前阵子冬至还做了一些,让沈韶光小赚一笔。
新年元正自然不是冬至能比的,过了腊月初十,便有不少走年礼的了,知道沈记花糕的,多要放上两盒子应景儿。
这日午后,沈韶光正在点缀云片糕,就见那林少尹府的仆从过来,对沈韶光赔笑道:“有个不情之请,要麻烦小娘子。”
沈韶光请他讲来。
“那日我家太夫人喝了贵店的粥,觉得很好,今日想起来,让庖厨仿制,却怎么也出不来那个味儿。不知贵店可否代熬一钵,资费尽可以算的。”
煮八宝粥是个耗工夫的活儿,沈韶光正要跟他解释,那仆从低声解释道,“今日午食,太夫人都没怎么进。”
所以还现在就想要?
沈韶光琢磨了琢磨,“那莲子八宝粥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倒是有一样甜粥,能稍微快些,滋味也很不坏,且更适合有了春秋的夫人们食用。”沈韶光说的是核桃酪。
沈记,不管是玉尖面,还是糕饼,还是火锅子,还是肉食菜蔬,都甚合太夫人胃口,这仆从对沈韶光颇为信任,关键是也没旁的办法,“那便麻烦小娘子了。某什么时候来取?”
说是比煮八宝粥用的时间少,却也是个费工夫的事,因涉及一位老人,还有林少尹那些小费的面子,沈韶光接了这个私厨的活儿。
这时听了这仆从的话,突然又有了别的想头儿:“工夫却不好估算,总不会比暮食晚。客人也不用来取,到时候我们送过去就是。”
那仆从自然没有不答应了,当下笑道:“如此就全拜托小娘子了。”
这仆从走后,沈韶光把点缀云片糕的活儿交给于三,自己开始剥核桃、剔枣核、磨米浆,准备做核桃酪。
对沈韶光何以接煮一钵粥的事,于三颇有些不解,但转念一想,这样一钵粥,兴许能卖出一锅糕的价钱,小娘子会推拒才怪……
沈韶光想的却是故居的事。自来了这坊里,还没进去过,那个“家”只是回忆里、睡梦里的样子。
虽然沈韶光说不清那到底算不算自己的家,就像说不清沈谦夫妇和沈质文——乳名叫阿樟的少年算不算自己的父母兄长一样,但沈韶光还是想回去看看,尤其前次阿圆回来说了在那宅子里的所见之后。
沈韶光一边想着旧事,一边把剥好的核桃仁扔进开水里烫,烫过之后的核桃仁,很容易就能剥去外面那层发苦的衣膜。其实放微波炉加热也是一样的,只是这时候没有微波炉罢了。
若是有这些厨房家电的时代,核桃酪简直太容易,现在却只能“纯手工”。
做八宝粥需要去皮去核取红枣肉,做核桃酪也需要。但现在沈韶光没有泡好的枣子,又只做一小钵,便不用那粗暴的办法了,只拿小刀一点点地削红枣皮。
店里静静的,于三把云片糕做完,扭头看见沈韶光戴着围裙,盘膝坐在食案前,一点一点地抠红枣肉,阿圆在她不远处捡豆子,身后开着的厨房门内,阿昌守着灶膛,头一点一点的正在打盹儿。于三笑一下,进去看看灶里的火,并没有叫醒阿昌。
核桃去了皮,枣子也收拾好,连着泡好的米一起放在小磨上研成浆,再上锅煮就是了。
不大会儿工夫,炉边就弥漫开了枣米的香甜气。
阿圆过来,抽鼻子闻一闻,“真香。”
沈韶光笑,店里有米糕的香气,有肉香气,难为她还能闻着这清淡的粥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