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而因感怀天恩,从此守住本分,不得再有逾越之望。”
皇帝声音陡然转冷。
“肤浅至此!”
“皇上当真就一点都不信天人之说吗?”
“凡灾异之本,尽生于国家之失是吧。皇后,国家之失,即便有,也在于朕,不在于她王疏月。再有,朕推崇汉儒学说,是为了稳文心,匡人意,使天下人慕善循良,使仕者不狂乱,文人不癫性。不是拿来给乱臣贼子杜撰附会之用!”
皇后抬起头,朝着皇帝膝行了两步。
“朝堂之事妾不明白,妾只知道,她是汉人之女,祖宗规矩,缠足之女不得入宫,如今者道懿旨还在神武门的门匾后面放着。您为了王氏,囚禁顺嫔,逐撵淑嫔,甚至连她十一有染也不肯处置,这些,妾都不能说什么,可是,您为册封她为皇贵妃,撤销两府督察衙门,致使宗亲怨声载道,这难不是此女之大罪?”
皇帝捏白了手指关节:“宗亲?皇后指的是谁,醇亲王和恭亲王吗?”
他一面说,一面朝她身后走去:“永定河河工,醇亲王敛十万雪花银,二十二年那场洪水,死了数万人,这个罪至今还在朕头上箍着。送大喇嘛灵柩归蒙,恭亲王托病,在路上一耗半载,外八寺会盟,朕为他有口无话辩。皇后,朕千错万错担了一身,到头来,还不能问他们的罪?你当朕是什么人,为一个女人,弃本族不顾?”
“妾不敢……”
“所以你肤浅至极!”
他陡然提高了声音,如天边闷雷般灌入皇后耳中。
“是……妾肤浅,可是妾不明白,妾嫁给您十多年,为您生儿育女,管治后宫,从未有过差行。自问无功亦无过。您为何要册立副后?若是成妃之流,也罢了,可王氏是汉女,是奴才,皇上偏宠她,难道就不怕她乱了祖宗铁律,乱了我们大清的血统吗?
“你言外之意是朕要因她废你,亦废你子?”
“皇上,妾真的后悔当初允准王氏入宫。至您受这等汉奴蒙蔽之深,不念大统传承,不念……”
“放肆!”
沉闷的巴掌声,惊得张得通等人跪了一地。
皇后的话被耳边的震响堵在了喉咙里。她抬手摁住滚烫的脸颊,弯下腰去。
“奴才,谢皇上恩典。”
皇帝纂紧了拳:“你是朕的皇后,也是你们科尔沁部的皇后,朕重你敬你,你与朕的儿子,就是我大清的太子。但不管正大光明匾额后面那道传位的旨意朕怎么写,都不是你该窥探的。”
说完,他负手背了过去。冷道:“守好你的本分,朕和科尔沁还有百年的和睦要修,将来,朕的儿子还要娶草原的女人,不要逼朕,为了你,把这百年和睦撕了!”
皇后怔怔地点着头,再也没有吐一个字。
寒津津的次间内,冷光透窗,深影重重。皇帝虽背对着皇后,却也听见了一声压地极低的啜泣声。
“张得通。”
“奴才……在。”
“送皇后回宫,无诏不得至养心殿。”
背后传来衣料摩挲的声音。接着门户一轮开合,雪光从门框里透进来,而后又被门扇挡了出去。养心殿次间内再无人声。
皇帝仍然负手站在门后。
外面何庆期期艾艾地朝里头张望,却冷不防听皇帝道:“进来回话。”
何庆闻言忙推门道:“万岁爷,贵主儿来了。”
皇帝揉了揉眉心。“让她进来。”
“贵主儿说……想和万岁爷您出去走走。”
皇帝一抬头,却见王疏月已立在了门前,她穿着浅绿色缎绣博古花卉纹袷袍,外头照着月白色的素缎坎肩儿,滚边的兔毛融融地烘在她的脸上。
两人迎目。她蹲了一礼,冲皇帝扬了扬手中的油伞。
皇帝松了手:“去哪儿。”
她将伞抱入怀中,轻道:
“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