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告了假。娘娘,您快进去吧。万岁爷次间等着您呢。”
皇后不再与他多言,独自跨入了西次间。
皇帝正在更衣换常服,御前伺候的宫人捧盆的盆,理衣的理衣。见皇后进来,皆停了手上的活路,规规矩矩地跪了一地。
皇后向皇帝行过礼,直身道:“你们都下去。”
宫人们应声鱼贯而出。
皇帝松了松领口的扣子,平声道:“有话要回朕。”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应声道“是。”
“坐下说。”
第101章 渔家傲(一)
帝后相向坐下,皇帝饮了一口茶,声放得很平。
“路上好行吗?”
皇后颔首作礼:“雪虽大,但尚可行,谢皇上关怀。”
皇帝习惯性的“嗯”了一声。尾音落在茶盏之中,荡起一圈纹来,而后又静静的地平复下去。整个次间寂静无声,皇帝一时觉得,眼耳皆有些空落。
这几年,消闲时光皇帝都对着王疏月。不需要刻意想什么,她总能勾起他的口舌之欲,乱七八糟地和她混说一堆不着边际的话,偏之后想起来,还觉得极有意思。
此时对着皇后却不似如此。
他们是夫妻,但相处之间的条条框框实在太多。行礼,寒暄,刻板地关怀,谢恩,这几样东西是要写进《起居注》的。
后世翻阅时,便可见注笔道:“四年十二月初四,后请旨觐见,帝询后:雪路尚可行?
若是不知前因后果的后来人读此注笔,也许会临文赞颂,本朝帝后伉俪情深。
皇帝却的反过来,想起早年王疏月那拿绳子绑他手腕的荒唐事。
若王疏月是皇后,那这么一幕也该被记到《起居注》中去,他这个在皇帝的形象和名声,在史料上也就跟着埋汰了。
想着,不禁摇头一笑。
“说吧。何事见朕。”
这句话竟比之前有了些许的温度。
皇后稍怔了怔,抬头将好看见皇帝嘴角一晃而过笑容。皇后很少看见皇帝真实的笑容,一时竟有些恍惚。
“妾的话,恐会令您不悦。”
皇帝放下茶盏,“不用和朕说这些,你的话,朕会认真听。”
“既如此,妾要问您一句,您听到了如今朝内朝外,对皇贵妃的质疑之言了吗?”
原本就没有烧得很暖的炭,此时好像是烧喑了,红星火子暗下来,过后竟然渐渐熄灭了。
皇后望着皇帝,他没有立即回应她的话,喉咙里短促地笑了一声。半晌抬头道:“质疑什么?”
“凡灾异之本,尽生于国家之失。皇贵妃,德不配位。”
“放肆。”
他声音并不大,带着对皇后惯有的一份尊重。却还是引得皇后背脊一颤,若换成是平时,此时她就躲了,可如今,最不能出口的话已经出口,皇后反而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更惧的了。
想着,她站起身,走到皇帝面前屈膝跪下。
“自从皇上册封王疏月之后,直隶至三河一代地震,县镇余生不过十之二三,如今又接寒灾,百姓流离失所,朝廷人心不安,钦天监不敢言语,但京师内外,朝中上下已有质疑之言,虽未写在奏折上呈报皇上,但无一不是金钩铁拐,力透纸背。妾身为皇后,与您一心同德,绝不能见您为人臣所诟。妾叩请皇上,废王氏皇贵妃之位。以安天下之心。”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肺中早已气尽。肩膀塌陷,抑制不住地喘息起来。与此同时,她看见面前露出半双黑缎金色绣龙纹靴,皇帝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而来。
“朕的天下,在你眼中是靠废掉一个女人尊位来安的吗?”
“王氏是您的奴才,身为奴才,她本当为主子分忧,质疑之言既是因她而起,自当由她来解,废其尊位,并非夺其性命,她若知事,就不该顾一己之荣而至主子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