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端的上座上,坐着一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这样的场面中,他怀中竟然还坐着一个面目姣好的少女,正在给他喂剥好的柑橘,这等时节,柑橘亦算奢侈了。
听闻张清庭这样提点,靳九郎却是嗤笑一声:“舅舅,哈,我也跟着十四郎沾沾便宜,叫您一声舅舅吧,六娘的来信你也是看了的。魏京中的消息打探得分明,若没有那陆岳氏出谋划策,陆府能有什么?杀了她,陆府还不是随意任拿捏?你们读书人,总是既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好处要拿手也不想脏,世上哪有这般好事!”
他这一番粗俗的话全然没有给张清庭留半分颜面,直令张氏子弟个个勃然作色,这靳九郎不学无术,算个什么废物!不过就是死皮赖脸,抱上了那当尚书填房的妹子,竟敢在家主面前作威作福!
如果不是眼前这场合十分庄重,张氏子弟近些年被家主收拾得厉害,换了几年前,他们早就冲上去狠狠收拾这混账了!
而张清庭地位清贵,且为长辈,遇到这样的轻蔑侮辱,他居然神情不变,只是淡然道:“我先前便说过,杀了陆岳氏,那茶砖也许会再也制不出来。今天一切十分清楚,这是她所写的陆氏制茶术。”
随从将那薄薄纸页递给其余人看,特别是几个自己知道如何制茶的,俱是缓缓点头:“没有写出关键之处,但绝不似伪造,其中几处细节,须得制过茶砖的,才能知晓。”
是的,三江世族亦曾尝试过制作茶砖,但一一以失败告终,否则又何以会答应靳九郎那样不择手段?
靳九郎嗤之以鼻:“若再叫那小娘们牵着鼻子走,最后必又是鸡飞蛋打,三叔吃过的亏,我可不想再来一遍。六娘说得再对不过,斩草除根,杜绝后患,一切都以贵人之事为紧要!那茶园先前能出茶砖,我就不信杀了陆岳氏,咱们夺过来便不能产茶砖了!你们在这罗里吧嗦没一个说到重点,干掉陆岳氏能少多少麻烦!”
邢八爷坐在另一头,闭上眼睛打着鼾,整个人像是已经睡着了一般,听到靳九郎这番“高见”之后,他仿佛才像从睡梦中惊醒一般,慢吞吞地道:“那茶园中,每次制茶砖,那些茶农都会收到一本册子,告诉他们该如何去做,可是,没有一个茶农能告诉我们,到底从茶叶到茶砖从头到尾有多少步骤,这些步骤先后如何……”
就算你夺得茶园,你还能写出那册子不成?现在明摆着,对方到拍卖会来,就是告诉你,所有关键都在我手中捏着,你们杀了我,就是鸡飞蛋打,大家谁也别想得到好处!
这就是对方的高明之处了。
靳九郎冷哼一声,两个老不死的倒是一个鼻孔出气。
张清庭更是语声清冷地道:“先不说你那些小手段能不能杀得了岳欣然,就算你真的得手,亦是错漏百出,能过得了益州捕快那一关?”
靳九郎听到这说法,简直要笑出声来:“我?还怕几个益州捕快?”
他的妹妹都是当朝尚书的夫人!将来也许还会是太宰夫人!
他还会怕什么益州捕快?!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张清庭不想同个傻子多浪费口舌,他只简单道:“封书海如果发起疯来,不好对付。”
封书海这一二年间政绩显赫,已经在中枢处露了脸记了名,早不是当初那个初到益州可任由他们三江世族蒙骗、戏耍的光杆州牧了。
说起来,张清庭也心中慨叹,那一个小娘子的手段,确实厉害。可以说,如果没有她当初那样神来一笔,封书海现在不过就是个村夫野老,说不定已经因为郁郁不得志而亡故,又哪里会是今天叱咤风云的封疆大吏!
封书海那个人,念情亦念旧,只看他将陆府的教书先生提拔为州府长史便知他对陆府的庇护之意。
靳九这小儿,以为一点江湖手段杀了岳欣然就能抢夺茶园?
杀人是最简单的事。
杀人之后,如何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