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额涅珠这样被誉为吐谷浑明珠的妙龄少女,都不由生出一种无力,难怪阿爸当初一定要娶这个女人,甚至力排众议,要立她为可敦。美丽这件武器,在男人那里,有时真是无往不利……
聪慧的吐谷浑少女既愤恨又无奈地想到。
头戴金花冠的桑云可敦只淡淡一笑:“额涅珠,可汗年纪大了,萨满常说,他开怀一日,便能晚归长生天一日,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常来陪他。”
额涅珠知道,这位桑云可敦含沙射影,是在指责她前次劝说,惹得阿爸大发雷霆之事。额涅珠心知肚明,她劝阿爸远离视泰吉,桑云可敦怎么可能坐得住?
可便是在佛祖面前立誓,额涅珠都问心无愧,她只坦然道:“我是应该常来陪陪阿爸的,多谢可敦提醒。”
然后,她再次一礼,头也不回进了帐篷。
吐谷浑立国已有近百载,只是数十载来,实是纷争不断。夸启可汗继位之时,吐谷浑实际控制的国土已经不及鼎盛时的十分之一,余者皆被左右部族瓜分殆尽。这些部落名义虽也是吐谷浑属国,却不奉令不纳贡,时不时还要叫嚣着反个叛,十分令夸启可汗头疼。唯一能维系这名义的动力,便是北狄实在强大,面临这样的强敌,这些部族不得不团结在吐谷浑名义之下,避免被北狄侵吞的命运。
夸启可汗得袭大位时年轻气盛,十分有光复吐谷浑荣光之愿。待见大魏崛起,与北狄打得如火如荼,便也想趁火打劫,从那丰腴之地捞些油水,顺便于国中树立起威望,好好镇压那些整日里叫嚣不服的部族们。
谁知,建国之初,魏军气势之盛,直揍得吐谷浑全无还手之力,夸启可汗,此时方才痛悟,并非北狄不济事,而是大魏确是当世强敌,不好对付。安西都护府的成立,直叫这位夸启可汗只得歇了东进之心。
而氐羌人游牧之地,正正在吐谷浑与北狄之间,北狄势大,夸启可汗便与彼时的氐羌头人约为兄弟之邦,共御强敌。谁知,大魏强势崛起,将北狄逐出中原,失去大片广袤肥沃的领土,北狄人哪里甘愿?收拾不了大魏,可过惯了骄奢生活的北狄贵族依旧需要人侍奉,依旧习惯掠夺,便将矛头对准氐羌族人,杀掉了氐羌头人,掠得牛羊女人,夺走大片氐羌族地作为放牧之所。
氐羌民风彪悍,不是那么好压服的,视泰吉乃是氐羌头人之子,彼时他还年幼,便在母亲忠仆的陪伴之下,按兄弟之邦的约定,来向吐谷浑的夸启可汗求援。
一来二去,经过许多不可言说,视泰吉的母亲成为了桑云可敦,视泰吉成了夸启可汗的继子,而那些未及被北狄消化完毕的氐羌族地自然也一并吞入了吐谷浑。
这一段历史发生在额涅珠尚未出生之时,可她自幼聪慧,最喜欢听那些中原王朝的历史故事,哪怕是自己的亲生阿爸,额涅珠也要公允地说一句,不论夸启可汗再如何打着为兄弟复仇的旗号与北狄意思意思地交交手(其实不过是北狄瞧不上吐谷浑这边的苦寒之地)。实质上,她阿爸就是趁火打劫,做得十分不地道,视泰吉与他们吐谷浑实有亡国之仇。
故而,这些年来,无论视泰吉如何谦逊有礼,交口称赞,额涅珠始终怀有警惕戒备,这种警戒,在视泰吉开始进入军中时达到最高。可在吐谷浑,有出息的贵族男子俱要领军,额涅珠再三苦劝却阻拦不住,凭白惹来桑云可敦的不少厌恶。
看到是额涅珠进来,坐在虎皮王座上的夸启可汗先是一笑,随即皱眉:“好啦,你莫要说那些我不爱听的。”
额涅珠实在无奈,可是,看到夸启可汗灰白的辫发,她忍不住一叹,雄鹰老了,只恋巢穴舒适,就是耳边的风霜雨雪也只想蒙上眼睛装作不知道了……
她转而笑嗔道:“我是来哄可汗开心的,还没开口呢,哪里又说您不爱听的了?”
夸启可汗笑道:“我的明珠长大啦,也不知将来飞到谁的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