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坐下,搂着女儿说道:“你莫理她们,这些都是外祖父的东西。”
箱子里头的东西,比楚家全部家财还要多出不知几倍,说没人惦记,那是不可能的,只一贯柔弱的赵氏,这回少有的硬气。
她只一独女,不给亲女还给谁?就算日后过继了嗣子,也不是她的亲骨肉。夫君支持她的决定,陪嫁乃妇人私产,君子不质询分毫。另外,他也只有这点骨血。
自家的东西,自然不可能便宜了其他人,楚玥没有意见,不过放回册子后,她却搂着母亲的胳膊:“阿娘,你和阿爹再给我生个弟弟呗。”
赵氏脸皮一热,嗔道:“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阿娘都多大年纪了?”
楚玥不认同:“有多大?阿娘还年轻呢。”
这是真心话,赵氏产后伤身,大夫说不易再孕,多年调养下,倒渐渐好了不少。她才三十出头,要生还是可以的。
虽很无奈,也从不觉得自己出嫁就是外人,但楚玥不得不承认,世情就是如此,古代女人有儿子没儿子,差别还是很大的。
另一个,她远嫁京城后,赵氏独守后宅,想必是孤单的。弟弟固然好,妹妹也不错。
“这些我先拿着。”
楚玥指了指那口描金箱子:“待日后有了弟弟,我就给弟弟分一半。”
“你这丫头。”
赵氏脸皮薄,和闺女讨论这种问题她待不下去了,嗔怒了一句匆匆走人。
“阿娘,你记得寻个好医士调养调养身子!”
眼见赵氏三步并两步走了,楚玥嘀咕,看母亲大约是没放在心上,要不,她寻父亲说说?
……
淅沥沥一夜雨,秋意微凉,几日时间转瞬即逝,眨眼已踏入八月。
婚期已近,镇北侯府的迎亲队伍即将抵达邓州。
不过傅缙本人并未亲自前来,朝中纷乱吏部繁忙,即使成婚大喜他也只得三日假期,根本无法远赴邓州迎娶。只能折中一下,先由他的胞弟傅茂代他迎一段,等接近京城时再亲来。
楚家人喜气盈盈,只除了楚温和赵氏略有遗憾,觉得委屈了自己的女儿。
楚玥本人却无多少感觉。
傅缙来不来,没多大差别,甚至他不来,她心里还轻松些。
次日,就是八月初二,楚玥出嫁的正日子,今夜赵氏和她同睡。
“亲事这般匆忙,姑爷也无法亲至,委屈我儿了。”
屏退所有侍女,昏暗的内室,母女俩躺在一个被窝里,借着屋角一点烛火滤进的微光,低低说着话。
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要出门子,此后再返娘家就是客人,赵氏难受不舍,努力忍了又忍,还是悄悄抬手抹了抹眼,“好在姑爷人品出众,又为人温和,又有姑太太照拂,后头的日子才是实在的。”
楚玥“嗯”了一声,她从来都不打算让柔弱的母亲增添烦忧,“是会好的。”
赵氏破涕为笑,吸了一口气,她忙说起正事。
“出了门子,和在家是不一样的。姑太太再好,也是婆母,你晨昏定省,万不可懈怠。言行切记端谨,敬孝翁姑,勤侍夫婿,要早日生儿育女,立稳脚跟……”
微带鼻音的絮絮叨叨,楚玥静静听着,忽有些心酸。
孝敬公婆,伺候夫婿,生儿育女,便是这时代女人的一生。
不能入朝,不能为官,行走经商难有一席之地,女子的能力不被认可,甚至连施展的平台也是不存在的,困守在这后宅的一亩三分地中。
或许她们不觉得有什么。
但若曾迎风展开过羽翼,如今却被迫生生束起,却是一件很难受很压抑的事情。
楚玥曾一度很沮丧。
但她最终还是调节过来了。有慈爱父母,有丰厚的陪嫁银钱,寻一个差不多的夫婿,生儿育女,当个悠闲的贵妇人,只要不追求爱情和理想,谁说不能过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