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静谧,只能听到两人各自的轻微呼吸。
有风自窗缝间溜进,带着积雪的凛冽气息,竟也化不开房中愈见升温的无形热气。
气氛古怪到让人几欲窒息,若再不说点什么,岁行云总觉自己可能要当场憋断气。
“公子,我,能问您个事么?”岁行云颤抖的指腹在他颈侧轻轻推揉着药膏,佯做镇定闲聊。
“嗯。”李恪昭喉间滑动数回,并不睁眼,只长睫如蝶翼微颤。
“有个人,毕生信念就是想吃羊肉,却因故求羊而不得,只能心中明誓立志,要倾尽全力挣一只属于自己的羊。可忽然有天,她遇见只劲道可口的狼,竟鬼使神差地撞死在她脚边了!”
岁行云深吸一口气,纠结叹息。
“但天道有规矩,她若将这狼拆吞下腹,之后再遇到肥美鲜嫩的羊,她就不能碰了。”
李恪昭听得云里雾里,虚开眼缝斜睨她:“所以?”
“所以,若这人经不住诱惑,心想‘狼肉其实也挺好,羊肉错过就错过吧’,如此,会否显得心志轻浮?”岁行云诚恳求教。
这什么文理不通的古怪寓言?
李恪昭没好气地笑笑,重新闭目。
稍作思忖后,他漫不经心道:“何止轻浮?既立誓存志,却因一点诱惑就半途而废,根本毫无操守可言。”
岁行云愣了愣,继而重重点头:“公子英明。做人,理当贵在坚持,一以贯之!”
第43章
那日之后,岁行云与李恪昭几乎再无私下单独相处。
倒也无谁刻意, 实在是局势愈发山雨欲来, 所有人的心弦都绷得一日紧过一日, 两人各有事忙,分不出多余精力在儿女情长。
蔡国的饥民之乱在隆冬时节被平息。
但正如冰封的河流, 表面看似无澜, 冰面下却是千里暗涌, 或许只需小小契机就足以重卷惊涛,破冰裂岸。
自天命十六年冬到天命十七年春, 不过短短一季,仪梁城就逐渐进入一种看不见、摸不着, 却人人皆有所感的萧条紧绷。
贵胄之家纷纷借各种理由将家眷送出仪梁,城中各大商号也隐隐望风而退。
至仲春时,坊间街市已较往日清冷许多, 市面上各类物品逐渐短缺,物价再度暴涨,平民苦不堪言,民怨再起。
天命十七年六月,蔡国三十万大军攻打苴国杜雍城失利的消息传回。
与此同时,去年苴国质子素循那不名誉的死因也被有心人旧话重提。
坊间闲人将“素循之死”结合蔡国攻苴之事一琢磨,再加上有人刻意推波助澜, 民意几乎在朝夕之间就呈鼎沸之势。
甚至有市井说书人开始借此杜撰故事含沙射影, 使得城中议论纷纷。
明眼人都知这背后必有人撑腰授意, 显然蔡王与上将军卓啸已彻底到了撕破脸的时刻。
“……城中议论大致分了两派。一派说, 当初上将军卓啸以丰富统兵经验断定攻苴胜算不大,蔡王却刚愎自用、一意孤行,暗中除掉素循,以此断绝卓啸与苴国继续维持友盟的可能,迫他不得不顺从王命调兵打这必败之仗。”
飞星端起茶杯豪饮而尽,擦擦嘴接着道:“另一派则暗指,素循之死乃苴夫人所为,与蔡王毫无关联。只是那时卓啸收受苴国使臣重金贿赂,故与蔡王虚与委蛇,找出种种借口不愿攻苴。”
说到底,并无人当真关切素循之死的真相,不过是蔡王与卓啸以“素循之死”为由头相互甩黑锅,争夺民心向背罢了。
“卓啸这厮真要反。”叶冉神情沉肃,如临大敌。
数年来,蔡王意在友缙,攻苴或薛,而卓啸则意在联薛、友苴、攻缙。
只是之前蔡王压制卓啸尚算游刃有余,故而双方互有让步。
如今蔡王尚未收回在去年冬之前失去的民心,又遭此重创,明显是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