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你这孩子为什么这么固执——”
“如果她不在了,那这里就是我人生的尽头了。”顾霭沉平静地说,“不管是在一起还是结束,我要听见她亲口告诉我。”
警察敲门催促,时间已到。
顾霭沉缓缓站起身,朝离开的方向走。明湘雅无声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神色复杂。看守所不是个安逸的地方,里面没有人身自由,活动受限,与外界隔绝。
时时活在各方面的强压监管之下。
男生瘦了许多,松垮的衣料挂在肩头显得空荡,削薄的脊背依然直挺。
明湘雅不明白他怎么能犟到这个地步。
竟然连自己的未来前程都不顾了。
手扶上门把,身后的人开口道:
“她说她后悔了。”
顾霭沉脚步停住。
“她说她后悔和你在一起了。”明湘雅望着面前空荡的桌椅,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她不会想再认识你。”
那日,明湘雅始终没有去看男生的反应,她很清楚她所做的,用最淡漠无痕的语气,把一颗真挚的心撕裂。
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一丝不忍。
她扭头望向拘留室内唯一的小窗。
这场持续下了一周的暴雨终于停歇,天光拨开浓云,千丝万缕地洒进来。
清澈,灿烂,美得仿佛将一切洗涤。
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拘留室的门拉开又合上。
少年缓慢而沉迟的脚步声渐渐行远,直到重新归寂于看守所阴暗的长廊。
明湘雅闭上眼,无声叹了口气。
顾霭沉拒绝了明湘雅为他聘请的律师,放弃庭上自辩,不让任何人探视。
由始至终,他没有对梁家低声认过一句错。
庭上梁子尧拖着半残不废的身体情绪激动,顾霭沉只是静静看着他,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律师问他的每一道问题,他都答了是。
对当日的伤人行径供认不韪。
七天后,法院判决书下来。
故意伤害罪名成立,判处有期徒刑四年,立即执行。
出狱那天仍然是雨季,却不像四年前进去的时候来得猛烈。
四处薄雾朦胧,鹅绒细雨笼罩,恍如夜里半醒的梦境。
街道上行人撑伞匆匆走过,白领的高跟鞋踏在路面清脆作响,自行车在人行道和大马路之间川流,好似又有几座高楼拔地而起。
顾霭沉久久地站在原地,看着。
这座曾经熟悉的城市,只剩下一种陌生的空洞。
任何事都与他再无关联。
连心也是空的。
他去看守所取回当初押扣的物品。透明塑胶袋里装着的,已经没电的手机,和一只珍珠八音盒。
打开盒盖,指腹抚去底绒上的灰。
扭动链匙,《天空之城》熟悉的钢琴声流出。
转盘上跳芭蕾的女孩翩然起舞。
顾霭沉垂眸看着,无意识的,唇角极淡地弯起一抹弧度,眼底温柔浮现。
只是一瞬间,情感很快消散。
琴声中止,盒盖被重新扣上。
顾霭沉将八音盒放进衣兜,迈步朝前走。
工地浓尘滚滚。
装卸车和拖拉机的声音震耳欲聋,吊机在高空作业,总包和爆破员正在协商明天的隧道爆破方案。
总包方负责人姓赵,名立标,年约三四十,脾气相当火爆。
顾霭沉去到的时候,赵立标正把炮眼布置图兜头砸在爆破员的脸上。
“你他妈能行不能行,明天就要炸了,方案也已经报上去了,你现在才来跟我讲装药量可能有问题?!”赵立标揪着爆破员的衣领,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把对方活生生锤进地里,“你他妈耍老子呢?啊?!”
爆破员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