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这人有点儿直肠子,当日柳三娘要走,小慧以为嬷嬷定不会答应。
可没想到嬷嬷竟然一口同意了。小慧替三娘好一阵伤心,原来嬷嬷疼爱三娘都是假的。
小慧道:“兴许是嬷嬷收了你两万两银钱。嬷嬷还是爱财的。”
柳三娘伸手在小慧脑门上一戳,“嬷嬷是爱财。谁不爱财啊。可小慧你知道吗,那日嬷嬷对我说,那两万两银钱,她替我收下了。日后若有难,那笔银钱,我随时可去取。”
“嬷嬷真这样说?”
小慧有点难以相信。
柳三娘往火堆里添了两根柴,一阵风儿吹来,三娘躲避不及,烟火直往她眼里钻,熏得三娘直迷瞪。
她拿袖挥了挥,面上还是那常驻的笑容,仰面继续望着天说道:“方妈妈自领我进馆那日起,便一直是用心良苦。便拿这习鼓舞来说。馆中女子都得有一技之长,舞蹈必不可少。这舞又有武舞和文舞之分。”
“文舞如长袖折腰、掌上飞燕、水袖霓裳、宫廷舞,胡旋舞,佛教乐舞等等,馆中女子十有八九都是习的文舞。试问天下男人,几个不爱杨柳腰,婀娜步,千娇百媚的美人儿?”
小慧想开口,但看了看三娘往下说,便先打住了。
“我本对舞蹈不甚感兴趣,想着跟她们们一样,随便挑一个简单易学的,方妈妈却只让我在武舞中挑选。我见那无人问津的执戟舞,执矛舞,剑舞,刀舞,弓矢舞,盘鼓舞倒有几分意思,便选了最后一样鼓舞。”
柳三娘轻轻一叹,“我还记得幼年之时,有一年上元灯节,爹娘带我从南方来到京都面圣。满城里都是鼓声,恢弘的大鼓声在楼宇之间次第响起,响彻整个京都城。花车之上小鼓咚咚,欢快跳跃。晨钟暮鼓之时,街鼓又飞过墙垣,从四面八方传来。阵阵鼓声里,我记住了京都的繁华与美好,还有爹娘的笑脸。”
小慧的脑海中仿佛浮现出一副美好而令人向往的画面。
原来三娘选鼓舞是因为这个啊。
柳三娘笑着道:“可真习舞时,我才又后悔。方妈妈命老师待我极其严苛,刚开始什么也不教,只让我敲鼓,每日需敲满三千次。”
柳三娘进馆时是八岁,小慧是三娘十岁时才让嬷嬷挑到身边侍候。
“后头,我磨破了一支又一支鼓,才渐渐喜欢上鼓舞磅礴的气势,汹涌浩荡,仿佛千军万马尽在眼前。这鼓啊,从古至今都被奉为通天神器,京都少不了它,大周的军队也少不了它,鼓声一响,振奋人心。不论是打鼓还是鼓舞,其间一脉相通。”
柳三娘目光湛亮,“我才懂得了方妈妈的用心良苦。妈妈只是不想我三娘在红瓦之中磨掉了原有的本性。”
方妈妈对柳三娘的用心良苦,何止这一处。
柳三娘自问方妈妈对她有再造之恩。
小慧听得几分困惑,不是说三娘家只是南州一个小文官之家,家中因事被连坐了才进了馆?怎么听着好像不一样?
“小慧。你知道什么叫三馆之女吗?”
小慧点头,“知道。妓馆,技馆,胡姬馆。在大周称为三馆之女。咱们馆妓之女都是官家没落问罪后,被贬进来的女子,出身原本都不错;技馆也属官家,里头养的都是杂耍曲艺的伶人;胡姬馆则是贩来的胡女。”
柳三娘笑了一笑,“小丫头,知道的不少。”
小慧皱眉,这个个都知道的事。
“好了,睡觉吧。今儿不说了。”柳三娘忽然起了一阵感怀,厌厌地说不下去。
小慧心里还团着疑惑,谁知柳三娘突然戛然而止,好不郁闷。
小慧郁闷归郁闷,看柳三娘躺进了帐篷,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忽然让她鼻酸。
小慧也躺了进来,给柳三娘后背把棉被捂严实了,淡淡一声:“三娘今后要去哪,我都陪三娘走到底。”
……
王宝宝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