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绪眸抬半分,看王宝宝的眼神幽冷如同司冥,“我自是亲眼见到过,那狼犬是如何咬人。到后头,那人整个身子都会被猎犬咬碎了吃下去,只剩下血肠子流落一地,空剩下一副白骨,和残缺的人头,那场面……”
少年眼里带起一缕如春风一般无害的笑,“你还是没眼见的好,否则当你亲眼见着的时候,可不是什么好事。”
王宝宝身上不自觉地打了一个激灵,“你……?”
再凝神一看时,少年脸上平静如常。
王宝宝一向缺心少肺,懒散成性,危险到了面前他可能还不自知,可他又惜命得很,还特别怕死。
这会儿脑子里全是朱绪那用淡淡语气描述出来的画面,想到自己一口一口被猎犬咬碎吃了,咽了下口水,脸都白了。
这小子说的是真是假!?
听他描述得如此详细,还真像是亲眼见过。
“行了,你别说了!还当你是个哑巴,原来说话如此利索。但你说的我都听不懂!”王宝宝替自己狡赖了两句。
哼地一声,“真是个怪胎!”
朱绪垂下眼,也不再往下说,拇指轻抚着那块沾血的纱布。
翻过了山,前方有几座村子相连在一起,白皑皑的雪铺盖着一切,屋顶冒着一缕缕青烟。
大雪天无法农作,村民也都在这两天偷个懒,各家烧着暖炕。没想到合村的男丁,都被几个村长叫来,帮官家的人修路。
看到官差马车上拉的一堆死人,村民们站在道旁,看得直摇头。
“说是大雪当晚,掉下去死了就有二三十个,这又冻死了好些个,这些从京州发配来的流犯,还真的是惨啊。”
“都是一些乱臣贼子的亲属族眷,有什么好同情的。”
“这两年州府向咱们加收田租、人丁税,加了有三倍不止!税赋越来越重,我看就是因为有了这些乱臣贼子,如今将他们抄了,朝廷是不是该减轻咱们的赋税了?”
“我也是这么想啊,可前两日,我才进了一趟县城,听说今年这税赋不仅不会少,还要再加!”
“什么?!还要再加!”
“我看啊!这徭役,兵役,各种的苛捐杂税也离咱不远了!!这不,官差一声令下,就让咱们通通来修路。”
村长喝了一声,“好了,都不许乱说。让官差听到了,告到官老爷那,咱们小老百姓吃不了兜着走。”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吧。哎,天下才安生了几年,咱老百姓又要吃苦了。”
……
沈思月走在队伍里,听到了村民说的话。
这一路流放过来,京州地界所见所闻,似乎都今非昔比,贪官横生,民怨载道。
“阿姐可听到他们说的?”沈芳朝低声道。
沈思月点头。
“自大业二十六年起,先帝便减轻了民间的赋税。一直严查各州,不得私自将赋税提升。看来,先帝一走,还未满五年,各个地方已经开始乱了。”沈芳朝淡淡的说道。
“前两年还不曾如此明显,想不到,地方官吏会变得这样快。”
沈芳朝轻咬下齿,微微一握手指。
沈思月也是如此感叹。
她看着沈芳朝眼神,心下一柔。六个兄弟姐妹中,若要说对民生国事最为关心的,便是沈芳朝。
尤其在百姓遇到冤案一类事时,沈芳朝都会格外的感到忿忿不平。
这和爹娘的教诲分不开。
沈冬青夫妇从小教他们要多体察民生疾苦。出门在外,他们就是大周朝廷的眼睛。不论天子是谁,做臣子的,都要代为体察民情。只有了解百姓如何生活,才能为百姓出头。
几个孩子都谨记于心,唯有“沈思月”违逆抗衡,对百姓视若无睹。
兄长每每同她一起往返边关和京州两地时,一路故做停留,百般想带她深入民间,奈何收效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