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大屿山
据我父亲说,我出生的香港阴雨连绵,闷热潮湿的天气让所有人的表情显得更加烦闷没有了生趣。按风水先生的话说,这一切本该主阴,理应敏感细腻,只是极阴以生,极阳以杀。在那个炎热夏季的正午,伴随着漫天的雷雨,我开启了无奈而短暂的人生旅途。
我的降生终止了香港连续数日的淫雨,每个人都因为重见阳光而感到分外惬意。奶奶的风湿不痛了,便心急火燎地去大屿山宝莲禅寺为我求了个平安符。祖辈都是潮汕人,最信这些事情。寺中的法师题了一句辞:“孝义情深终所累,虎兕相逢大梦归”。父亲看了之后也搞不懂其中的意思,只是说这个孝字最顺眼。一个家就应该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于是我便有了名字,丁孝蟹。
说起我的父亲丁蟹,这个名字还是阿爷给取的。算命先生铁口直断父亲八字极强,克父克子,情义难全,恩中招怨。阿爷本是一个渔民,只见过海里各种鱼虾的浮浮沉沉,遵循遇强则强的道理,便给父亲定下了一个象征横行无阻的蟹字。结果他刚出生,阿爷就过世了,奶奶靠着在一户姓方的有钱人家里做女佣把他养大。父亲也确实没有辜负这个名字的含义,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些,但街坊邻居众人皆知他体格健壮,身手了得。从小到大各种拳击散打的格斗比赛中,冠军的位置他从未缺席。
在我两三岁以前,妈妈经常抱着我,轻抚我稚嫩的脸颊和小小的身体,她的皮肤如玉一般纯洁细腻,仿佛是捧在手心里的宝石那样温润无瑕。每当我被她揽在怀中,她的身体总是散发着淡淡的幽香,美好的就像她的名字阿娇一样,柔枝嫩条,风姿妖娆。我出生的前一年,大陆发生了自然灾害,大批的难民涌进了香港,她便是那时从内地逃难来的。父亲说他第一次见到我妈妈时,她已经饿得昏了过去,父亲便买了一碗米粥给她,为了尽快在香港落户生根,她便跟父亲结了婚。
之后的几年家里越来越热闹了,益蟹旺蟹利蟹一年一个排着队出生,他们的名字都是父亲取的,要体现父慈子孝的家族精神。妈妈生了益蟹后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自此从来不抱三个弟弟。而我也渐渐开始意识到长大意味着什么,那代表身为家中长子,要提早成为男人的模样照顾几个弟弟,快速领会人情冷暖,看清世态炎凉。
小螃蟹们生长的速度比门口的杂草还要快,父亲忙着参加比赛赢奖金养家,而妈妈似乎有了一些新的小姐妹和朋友,整日忙着搓麻将。自从她认识了那些人,她身上再也没有我怀念的那种温暖恬静的淡淡香气。有一次她叫人来家里打麻将,一个穿着暴露的胖女人非要拉着我算星盘:“哎呦你这个小子长得挺有出息的嘛,我看看太阳星座狮子座,妥妥的霸气王者,月亮星座天蝎座,在感情方面深情但是冷酷,占有欲还强。上升嘛巨蟹座,脆弱又孝顺,将来会是一个顾家男人!阿娇啊!看来你将来可以享福嘞…哈哈哈…” 我讨厌这个女人身上浓烈的香水味,闻起来让人作呕。
“就怕他像他老豆一样,冲动暴力还自以为是。” 妈妈低头看了看牌,满脸不屑。
“哼!”坐在妈妈对面的那个矮胖男人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我本能的反感这个满脸横肉的矬男,虽然当时年纪不大,但也能感觉到妈妈看着他的神情是那般的怯云羞雨,而当我真切看到麻将桌下这个男人用双脚轻轻的勾住妈妈的双腿,隔着她轻薄的丝袜来回磨蹭的时候,那场景着实不堪入目。
从我懂事开始,父母相处的日子里从未间断过争吵和动手互殴,过程自然是一目了然,结果当然也是显而易见,妈妈从来没有占过上风,明明没有任何胜算,次次惹得伤痕累累。
直到我六岁那年,父母最终爆发了他们那场姗姗来迟的战役,我听到她跟父亲在屋里言辞激烈地争吵,不时还能听到东西摔得粉碎的声音。不一会儿她捂着满是鲜血的嘴从屋里跑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