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哭红的眼睛对视了。
“给我看看吧。”季听不哭了,反而用更加诚恳的目光看着他,“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好吗?”
申屠川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将睡裤掀了起来。少年左腿膝盖往下两寸的地方,整个都没有了,本该是小腿的地方空空荡荡,横截面是带着褶皱的新生皮肤,上面还磨出了些血痕。
确实很丑,而更丑的是申屠川心脏上的那道伤,它被申屠川以保护的姿态捂着,哪怕溃脓流血,也不肯将其示人,现在却跟着腿伤一起,尽数展现给季听看。
她会觉得恶心吗?应该会吧,就因为他曾经太瘦弱,她就绝了让他脱下裤子的心思,现在看到他的伤口,应该会对他再无半分兴趣吧。可是她跟自己签过合同的,就算反悔了,也不能赶自己走,所以他不怕。
心里想的是自己什么都不怕,申屠川的后背还是出了一层汗,他握紧了双手,胳膊上的青筋因为用力都暴了出来。季听盯着他的伤处看了许久,最终伸手覆盖在上面。
申屠川一怔,慌乱的想要往后退,却因为季听一个眼神停了下来。季听摸摸他的腿,不由得松了口气:“幸亏伤的不重,养两天就好了,你这几天先用拐杖,别穿义肢知道吗?”
“……嗯。”
季听笑笑,低头帮他上药,申屠川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半晌才忍不住问:“你不觉得恶心吗?”
问完他眼底闪过一丝嘲弄,不懂自己明明最怕听到一些答案,却偏偏要自虐一样的问。
“恶心什么?”季听茫然的抬头,仿佛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
申屠川不知道为什么,仿佛突然释然了,他扬了扬唇角,淡淡道:“没什么。”
季听嘁了一声,心疼的摸了摸他的断肢面,帮他把伤处包扎好,这才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还不忘提醒:“其实按正常一天的活动量,义肢是足够应付的,之所以会受伤还是因为练习量超过了平时的活动量,所以不用太担心日常生活,以后这种情况不会再出现的。”
“嗯。”
季听见申屠川表情缓了下来,这才回房间,申屠川独自坐了许久,脸上突然露出三分笑意。
从这天起,好像有什么东西改变了,申屠川仿佛突然没了犟筋,一夜之间变得听话起来。在他转学一个月后,他月考进了年级前二十,季听当即乐疯了,拿着刚发的微薄工资,带着他去西餐厅搓一顿。
吃完饭看到账单,申屠川失笑:“接下来一个月,我们要开始吃泡面了?”
“泡面太贵了,还是买面条吧,两块钱的干面条咱俩能吃三天。”季听笑眯眯的回答。此时申屠川穿着义肢,虽然走路有些跛,但跛得并不明显,季听挽着他的胳膊,两个人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凉风习习,季听心情不错,看到自己挽申屠川的手后一顿,好笑的问:“你觉不觉得,咱俩好像妈妈带着叛逆期儿子逛街。”
“什么破比喻,我只比你小六岁。”申屠川皱眉,他最近真是越来越不喜欢这种年龄差的玩笑了。她明明知道,他们的关系不适合这种玩笑。
见自己的玩笑并不好笑,季听无辜的摸摸鼻子,嘀咕一句:“死小孩越来越不可爱了。”
申屠川垂眸扫她一眼,没有告诉她自己能听得到。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路上没多少行人了,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申屠川看着他和季听的影子交错,突然冒出这辈子就这么过也不错的想法。想法一冒出来,他自己先愣了一下,没等他深究,就听到前面传来醉酒的吵闹声,熟悉的声音当即让他的脸拉了下来。
季听也看到了那群人,急忙拉住申屠川的手,低声道:“他们人太多,我们走吧。”说完心里暗骂一声,这些路人甲怎么还有戏份。
没错,他们前方不远处正歪在车边的酒混子,正是季听第一次见到申屠川时,欺负他的那些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