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镇妖司正堂。
两边桌椅坐着一位高瘦笔吏,正在抄写卷宗,时不时停笔思忖,向着高台上的青衣大人请教。
而堂下秦六爷秦威已经在青砖上跪了半晌,却还不见案上的儒士说话。
“那李什么自己去办案了?”蓝无卑放下批改完的卷宗,还未抬头就把秦威吓了个哆嗦。
今日可是他秦六爷当值,谁知道不过半日偷闲,李擒便如此胆大妄为,背着他接了案子。
“回蓝副指挥使,属下失职!”秦威连忙跪下,他知道在笑面阎罗面前越分辨越是要罚,只能自认倒霉。
“属下这就去彻查此案,那李擒毕竟经验不足,难堪大用,属下必定将功折过……”
“错了,错了。”蓝无卑笑着挥了挥手,“个人的案子个人查就是,领完五十棍,今年的俸就别领了。”
秦威大气也不敢出,头深深地埋在胸前,不敢抬眼看这笑面阎罗一眼。
杖刑事小,用刑的都是兄弟,至于俸禄,更是不足挂齿,领不领皆不相干。
可这两个错了究竟是什么意思,自己到底还错在哪了?
他可不想日后被穿小鞋,被送到妖魔手里丧命。
“指挥使,那李擒的来历您可要听听。”一旁的顾姓笔吏忽然开口提醒秦威。
对了,胡指挥使进京述职,这蓝无卑现在可不就是指挥使,自己还画蛇添足,加个什么副字。
想到这里,秦威恨不得撕烂自己的嘴。
“秦威,你来说。”蓝无卑捻着细须笑道:“该说什么说什么就是。”
“回指挥使,这李擒年方弱冠,修为不过淬骨期三重。”
秦威斟酌了一会继续说道:
“其父李寻是名黑锦百户,与我有故交,后不幸因公殉职,家族也被妖族报复,几乎绝户,那李擒自小被寄养在叔父家中,才幸免于难。”
“后朝廷念其父功勋,将其调入金陵道衍司,领了个闲差,平日未见有什么心思,此番作为,属下也是大吃一惊。”
“这么说,李擒倒是你的侄儿了。年轻人嘛,谁不想建功立业,有上进心是好事。”蓝无卑赞扬似的对秦威点了点头。
“但也不能抢同僚的饭吃,更不能谁的饭都吃。”
“指挥使说的极是,属下一向唯指挥使马首是瞻,绝无二心。”秦威这才舒了一口气,没想到这蓝无卑居然还会为自己说话。“那百芳榭的案子,属下这就去亲自……。”
笔吏轻咳了一声,把秦威咳出了满背的冷汗。
不让抢饭,原来说的不是李擒,而是自己吗?
“属下这就去让李擒亲自回禀指挥使。”秦威战战兢兢地握住了厚重的黑金腰牌。
自**进京,这蓝无卑是越来越会折腾人了。
“甚好,当今正是用人之时,胡青山老了,总得有个把握大局的人提拔些英才。”蓝无卑笑道:“下去吧,身板挺直些,莫丢了镇妖司的威风,秦六爷。”
秦威连忙点头,随后感激地看了顾笔吏一眼,逃也似的走出了正堂、
以后少不得给老顾请客了。
这笑面阎罗,真是不好对付,听他的话,难道**此番进京遇到什么麻烦不成?
若真是如此,自己日后岂不是得抱这蓝无卑的大腿吃饭。
秦威愤恨地看向大堂的牌匾,“斩妖除魔”四个金漆大字也蒙了些尘。
李擒啊李擒,你背着我接案,落在蓝阎罗手里,今儿个也别想好受。
想到这里,秦威才感觉心里出了口恶气,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威风,大步向着道衍司走去。
……
道衍司,院落。
一个垂暮的老人正坐在摇椅上,拿着京城发来的邸报慢慢读着,享受着落日的最后一点余晖。
阳光斑驳,间杂着些许微尘,落在他如枯树般的脸皮上。
“九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