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搞不清楚现在的江县格委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格局。好不容易靠着落井下石上马的李德发有没有牢牢地将权力攥在自己手上, 反正廖主任行走杨树湾,仍旧是县革委会主任的派头, 口气照样大的很。
要盖五层楼的医院?盖啊, 选好址了就动工。
要建农具维修队?建啊,趁着猫冬的时候把十里八乡的农具全都修一遍,没的就自己造。不会造的就找技术员,技术员也得支援贫下中农搞建设。
要搞食品加工作坊, 生产柿饼、粉丝跟各种大酱还有咸鱼干?搞啊,现在弄起来, 过年还能多吃几样东西。
对了, 鸭蛋也不能光腌咸蛋,听说过皮蛋没有?那个可以搞, 做出来味道不错, 上桌就是一道菜。
至于小打小闹的缝纫合作社,也应该扩大规模嘛。妇女同志跟儿童的健康卫生问题,必须得好好抓,时刻不能懈怠。
农田里头跟树林底下能不能套种中药?好好种,这可是支援国家医药卫生建设。种蘑菇?接着种啊,大青山好山好水好风光, 养的就是人杰地灵。
那个医院盖好了, 怕没有手术器材跟纱布棉球?那就自己生产, 贫下中农也能搞生产!人家有的咱们得有, 人家没有的, 贫下中农也必须得有。
至于养鸡养鸭养鱼养兔子养猪,统统养起来,养得越多越好,屙屎屙尿还能肥田。
上城里头拖垃圾回来?接着拖啊,促进农业生产的大好事,为什么要停下来。
还有这个水面种麦子就很好,可以在全县推广,到时候家家户户顿顿吃上大米白面,看还心里摸不摸得清楚谁才是真正的革命人。
小田老师严重怀疑廖主任是打鸡血的后遗症到现在还没好,所以时刻处于亢奋期。
太奇怪了,这人生个病还能生成这样?
余秋琢磨了半天,感觉还是支原体肺炎引发的脑炎造成的人格改变。所以廖主任才活像被人穿越了一样,还是魂穿的那种。
假如换个人,小秋大夫说不定还会去试探下,搞不好能找到老乡。
不过廖主任,那还是算了吧,他发疯之前可没少折腾人。
杨树湾可不管廖主任是不是还在发疯。既然县革委会主任都发了话,那大家伙儿甩开膀子好好干啊。
一时间,村里头拖拉机到处突突突,运材料的送农副产品的,忙得不亦乐乎。
砖瓦不够怎么办?直接自己挖了窑烧砖头。
余秋觉得这帮人是故意捧着廖主任,玩的是不知者无罪那一套。
这都过去多久了?县革委会那边还不知道天变成啥样了。
不想小胡会计却告诉他们一个惊人的消息,廖主任还是廖主任,他既没有被开除公职,也没有被摘了帽子。
这话听着不可思议,跟天方夜谭似的,但在程序上,的确就是这样。
主要是因为他当初疯的不明不白。组织上一直没有给他个明确说法,也不好真为了几句疯话就把人定性为反革命分子。
这也算是一种政治特色,对同志如春风般温暖。一个生病发疯的人,组织上没理由对他赶尽杀绝啊。好好在精神病院呆着不就成了?
结果谁想到这家伙绝地逃生,从精神病院跑出来了不说,居然还在一道道围追堵截下成功地治好了他的疯病,让他重新杀了回头。
余秋听着小胡会计描述了事情发展的始末,感觉格委会的那帮人简直堪比前苏联819事件当中的主导人。
明明都已经撕破脸了,明明都已经对大佬赶尽杀绝了,明明都清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偏偏到了关键时刻,他们突然间心慈手软起来,谁也不肯下死手。
说句不好听的,当初借着把人关进精神病院的机会,直接制造命案,不就没那么多事儿了嘛。
矫情吧,矫情到人家直接杀个回马枪了,哭死你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