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甄兴华并不出车,因为他们这一带还真就没有正月里出门的习惯,一般至少也要等到初七以后才会出门,平常最多也就是在亲戚间走动走动。真要说生意的话,肯定还是有的,可问题是,正月里谁好意思收钱?他还不如待在家里休息两天,横竖一年到头也没几天好休息。
就为了这个乡亲们逃票赖票这个事儿,甄家那边最初也是炸得厉害。
人都是这样的,真要说少赚几个钱,那倒是没啥的,可眼睁睁的看着原本该到兜里的钱被人拿走了,小气的人真能被气死。关键吧,你要说这个车钱,单个看的确是小钱,五分八分一毛的,端看路程的远近。可逃票的不是一个人,耍无赖的更是次次都赖钱。就不说长年累月了,哪怕算每天被逃掉的票,加在一起也有好几块了。
一天算两块好了,一个月不就是六十块了?
哪怕八十年代各个工种的工资都有所增加,那也没六十块啊!就说甄兴华的小弟,在县城厂子里干了很多年了,从最初的学徒工到现在都四级工了,也才四十八块五毛钱。等于说,甄兴华每个月被人赖掉的钱,就比他弟一个月辛辛苦苦挣的工资都多了。
再一个,六十块还是估算的,有时候恰逢一家子熟悉的人上车,能给全赖掉不说,更可恶的是,那些人占了座,真正有需要的客人就上不来了。毕竟,甄兴华也没办法承包大客车,他那车一共满打满算也就只能塞下三十余人。按说,这年头的人都节省,没必要的话,都是派一个人出门买东西的,完全不会出现后世那种一大家子人一起出门的盛况,可要是铁了心不给钱存心占便宜呢?
甄家为这事私底下不知道开了多少次家庭会议,可没用就是没用,很多事情除非你一开始就不给人机会,都已经开了口子了,现在再想阻止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除非,彻彻底底的跟乡亲们撕破脸,还不单是乡亲,更多的则是跟甄家沾亲带故的人。
好在甄兴华还算看得开,他琢磨着这两年节俭一点儿,多攒几个钱,回头索性不承包客车了,还是改开货车,给人拉货这一行他熟悉啊,正好不用老跟人打交道。不得不说,甄兴华之所以能跟周萍处上,也不单单是因为周萍长得好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俩的脾气性子是差不多的,譬如都不爱跟人打交道,都喜欢闷头干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不,正好甄兴华他弟弟一家子也回乡下过年了,仨兄弟都待在甄家老屋这边,边闲聊过去一年里的事情,边商量着来年该干些啥。
甄老大分到了不少土地,他们家的人口本来就多,又因为他要负责赡养老人,连带他爹妈的地也是他在种,再就是甄兴华俩口子都不种地,但他们还是分到了地,也一并给了甄老大,没收他一分钱。可惜,甄老三高中毕业就在县城里落户了,城市户口好是好,就是分地没他的份了。
哥仨边吃喝边闲聊着,说到来年,甄老大表示他要好好种地,再多养两头猪,鸡鸭也要养,勤劳致富嘛!甄兴华肯定是好好开车的,争取多积攒点儿钱,随着孩子的长大,家里处处都要花钱。甄老三的情况就没那么好了,城市户口、国有厂子的职工,这放在十几二十年前确实是颇为令人羡慕的,放在如今就不算啥了。他不好意思跟哥哥们说实话,更不愿意叫父母担心,可厂子的情况确实不那么乐观,眼下还撑得住,但明眼人都知道,撑不了多久了。
屋里头,大人们闲聊着,院子里,几个孩子也是玩疯了。
准确的说,是甄珠负责玩,甄伟负责疯,甄美则是被玩的那个,至于甄老三的儿女们基本处于看戏状态。
“看看,咱们每个人都有新衣服穿,就你没有。”
“瞧瞧,这是县里卖的零嘴呢,咱们都有,你呢你呢?”
“还有啊……”
甄珠花式挑衅甄美,甄美气得哇哇大哭,跳着脚要来跟甄珠对掐。甄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