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争辩不过她,只好暂时屈服于她的坚持,帝后的到来早已让太皇太后望眼欲穿,两人翩然入殿的时候,老人家脸上的笑意收敛不住。一人香色着身,一人鹅黄描眉,如诗如画的一对身影,浑然天成的一双龙凤。
半年未见,彼此之间都很想念,先到一步的怡亲王也起身邀帝后同坐。太皇太后靠在罗汉床的扶手上,身子微微探着与他们说笑。
相互交换了双方的近况,寒暄过后,太皇太后望着下首的三个人,心疼的道:“一个个都瘦了!早先哀家就说南巡的事宜在朝中点个可靠的钦差去办,让他们享那番风光去,你们不听,非要自己上路折腾,哀家看你们没少吃苦头!”
怡亲王笑道:“老祖宗也曾随阿玛南巡过,不也感叹江南是块风水宝地么,我们出门游山玩水,怎么算的上是吃苦呢。”
太后太后嗔他一眼,“先帝南巡时,御驾走在明路上,走到哪里都有当地的官员接待,各方面都安排的妥协周到,哪里像你们,一副蓬头垢面的落魄样子。”
皇帝笑道:“老祖宗这话讲得好没道理,孙儿们都是换了身干净衣裳,梳洗打扮一番才敢来见您的,哪里像皇祖母说的那样埋汰。”
太皇太后点点自己的下巴,“你们仨人当中也就郁兮体面漂亮些,二位爷的门楼前该拔拔草了。”
两个大男人对视,相互一审视,确实胡子拉碴的,没之前那样讲究了,一方面是因为一路风尘仆仆,另一方面是因为心事过重,也就无瑕顾忌自己的外表是否光鲜。目光交接,又纷纷措开眼,郁兮紧张的舔唇,浑身上下湿闷,快要入夏的天气,她的心底却是一片寒凉。
怡亲王这面接了话头笑说是,“船上颠簸,底下人手上的刮胡刀端不稳,碰上河道岔口,驾着浪一调头,一刀子下去脸可不就花了,我跟六哥胆子小,不敢冒这样的风险,听老祖宗的,回头就刮。”
又谈笑几句,太皇太后问起了南巡政务方面的见闻,皇帝回话道:“巡查的几个州县,当地的官员县令勤政,河道上的道台也廉洁,盐政,船政,学政都有没太大的纰漏。依孙儿看,南面各省这些年的政务并未懈怠。”
政务上一片坦途,看来皇帝南巡过程相对还是十分顺利的,太皇太后耳边一团花团锦簇,笑容愈加的欣慰起来。面对这样的场景,关于礼亲王一案,便更加的难以启齿。
太皇太后浑然不觉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另外三人却是如坐针毡,怡亲王试探着问:“老祖宗近日有没有见过四爷?”
“怎么?想你四哥了?”太皇太后笑问,“端午你四哥入宫那时刚见过面,晌午你们留在哀家这里用膳,哀家派人传你四哥也入宫来,大伙聚一聚。”
人心忍耐到了极限,亟待捅破真相,不像排戏那样,哪句唱戏该由哪个角来唱是预先排演好的,因为事先并未经过商量,如何把礼亲王一案告诉太皇太后是个棘手的难题,其实案情重大,不论采取哪种说法,方式都不可能达到温和委婉。
怡亲王面色为难,正欲开口回话,皇帝把手里的杯盅叩响在了桌面上,截断了他的话头,“不必了,”皇帝道:“老祖宗不必费心请四爷前来了。”
皇帝口吻生硬,甚至可以说是冷淡。太皇太后微怔,她听得出来这样的态度针对的正是礼亲王,但却不知何故,刚想开口询问,却被下首一张张低眉顺眼的面孔绊住了口舌。
太皇太后的觉悟跟周围的沉默和迟疑抗衡着,她察觉到有事情发生了,而且非同小可,以至于这些小辈人惧于同她坦白。她抬手下了令屏蔽了殿里的宫女太监,这才开口道:“承周,有什么事?跟哀家直说吧。”
随着皇帝,三人纷纷起身到她跟前一齐磕头,皇帝嗓音波折起伏,带头说:“回老祖宗,孙儿不孝。”
让皇帝都难以维持镇定的事,这次轮到太皇太后惊疑了,她额角的青筋微微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