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瑜翻着戏折道:“横竖闲着也是闲着,慢着些排也不打紧,关键是要排得细排得精,到时候登台一亮相,主子娘娘们觉得精神,听着喜欢,就算咱们完成任务。来,七爷给个建议,咱们最先排哪出戏?”
怡亲王视线在戏单上搜寻着沉吟,“那就先排这出老祖宗钦点的《醉酒》吧。”
话出口没有人提出异议,升平署司员领命后就下去着手安排了,趁着这份闲当,文瑜跟怡亲王聊起了宗室里的家常里短,“我听说昨儿勋贝勒的庶福晋得产热褥没了?”
“应该是吧,”怡亲王对这样的事情好像不大关心,“我记得他们家那房福晋好像是大年初一诞了位阿哥,我随了份礼,昨儿又兑了分子,大过年的红白喜事都给撞上了,也是够背晦的。”
他们两人谈话的内容,郁兮插不上嘴,于是就翻看着手中的戏折,翻到《长生殿》这一整出戏,她缓下心神,认真看了起来。
不长时间司员们带着南府的学生太监们进场了,怡亲王不过多废话,抬了手下令让他们开演。
《醉酒》是摘取《长生殿》的故事改编过来的一段情节,木阁雕镂的戏台里,唐杨两人相约至百花亭赴宴,贵妃满心欢喜赶到亭中等待,唐明皇却失约转驾西宫。玉环满腹幽怨,命高力士,裴力士和宫女们不断为她进酒,自豪饮遣愁,最终沉醉不自能持,伤心而归。
一曲过罢,文瑜和郁兮两人听得是情丝婉转,怡亲王则是口中啧啧,皱眉频频,看脸色十分不满意,放下茶盅的那一刻把桌子震了个山响,“内府白白给你们俸禄的么?怎么唱成这个样式?”
司员们帽顶子颠着赶紧上前赔罪,其中一个撞着胆子问,“回七爷,要不让他们把妆给伴上?”
这下彻底把怡亲王的火给挑了起来,撂下茶盅霍地一下起身,不光那几个司员,连带把郁兮,文瑜都吓了一跳。
不等有人劝说,人一撩袍子竟然登上了戏台,从扮演杨贵妃那名太监手里接下折扇,呼啦一下抖开,右手的虎口衔住扇轴,大拇指和中指分别夹住小扇骨中央,然后把扇子抬到脑穴的位置,手臂略微伸直画圈,用中指,无名指轻轻点压小扇骨。
就这样郁兮听到了他扇下起风,沙沙的颤动,“得这么颤扇明白么?”怡亲王一脑门的愠怒,瞪着“杨贵妃”,花容在他的恐吓下失了色,太监浑身抖成了琵琶,“奴……奴才明白了!”
怡亲王把扇子撂给他,又拿了桌子上作为道具的酒盅,继续给他演示,“唱到“且自由他”这头,你得把气儿往上提,唱着“由”字就得为“他”字做准备,先喷口儿,用舌头弹牙再出声,一边唱着手上的动作不能忘,手得配合着嘴抖袖儿,唐明皇都抛下你转西宫去了,你心情是愤怒不平的,方才你那模样像回事么!”
台下郁兮忍不住笑,“我还是头一回见七爷生气呢,没想到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发起脾气来竟然也这样可怕。”
文瑜磕着瓜子就着茶笑道:“那你是没见过六爷发脾气,跟个阎王罗刹似的,承延这模样跟他比起来简直是佛祖菩萨了……”郁兮还真见过他摔脸的样子,的确不怎么美观,她心肝颤着才把他哄回来。“七爷万年的好脾气,但是你不能糟蹋他的爱好,你不能说他的鸽子不好,这戏词上若是唱走了音,身段做得不到位,那就是拿痒痒挠抓他的心胆儿,翻脸不认人,可有你消受的。”
见台上消停了些,她俯掌掸了掸手心,把瓜子的碎壳抖干净,拢在唇边吆喝道:“别光顾着教训别人了,七爷来一段儿!”说着用手肘捅郁兮的肋巴叉。
郁兮也加入了起哄的行列,“七爷这样不行,得完整的来一段儿。”
怡亲王诧异的朝他们看过来,随即敛衽做个揖,退到了戏台的边缘,看样子是真打算来一段了,排戏太监们慌忙退到台下,奏乐的太监们赶紧拉弦敲锣把手头的乐器弹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