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快被身后的丛林吞噬,郁兮仰面看到的是他眼尾遗落的光还有层层叠叠的树荫,由是侧居于马上,很难能坐的安稳,雪点雕纵身一跃又跨过了一条溪流,她身子失滑直往下跌,面对他俯下来的腰便救命稻草似的揽了上去。
“王爷,”她抖着调子求饶,“我怕了,求您放我下去。”
马蹄声渐渐停歇下来,余震惊得树梢上玉屑纷落,她额头抵在他胸前的龙头绣上稍作停顿,肩膀瑟缩着抬起头来,眼神空洞的谛视他,“王爷这样欺负人有意思么?”
她鼻翅微喘着翕动,瞧上去是生气了,雪屑跌进眼底融化成湿意,他怔神,“你不是要打猎么?我带你去,怎么就欺负你了?”
“你就是故意的,”郁兮齉着鼻子道,“你就是故意要吓我的。我都说不了,你还这样……”她忍不住抽噎了下道,“当着那么些人的面,丢脸死了,你凭什么这么对待我,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么?”
她撇过脸要下马,他肘弯拉着辔策牢牢把她围困住,“你既然知道男女之大防,你方才抱我做什么?”
郁兮带着哭腔道,“我不抱你,我就落马摔花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无赖?谁让你带我上马的?”
要哭了,心里一定是怕的。他心里顿觉一阵报复过后的快感,目的达到了,接下来恢复了理智,他很少有这样脑热的时候,或许是到了宫外这样山高水阔的地方,失去礼仪教条的约束,便纵容自己犯下了这样的劣迹,然而他生来受到的教养不允许他为自己的过错找借口,是他一时兴起造成的后果,他的错他得认。
“好了好了,我同你道歉。我承认是我行为唐突,冒犯你了,是我对不住你,别生气了。”恭亲王口气轻柔的致歉似乎没有起到显著的效果。
郁兮眉黛紧蹙,吸着鼻子并不搭理他,他觍颜,轻轻咳了声问,“你方才为什么要放走那只飞龙?”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郁兮心里的防线,她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有人看着她觉得难堪,双手捂住了脸,可是泪水还是从指缝间渗透出来,“你别瞧我,求你了……”
他松下了胳膊,郁兮找到这个间隙从马上跳落,踉跄了下继续往前跑,恭亲王也下了马从身后追了上来,一把捞住了她的手腕,她甩着胳膊让他松开,他不从,用力把她拉到自己跟前。
“你应该相信我的。”他道,“我承诺的话绝对不会食言。”
郁兮放弃了挣扎,泪眼怔忪的望着他,不解的问,“你说什么?”
恭亲王把手里的一条汗巾递出,淡声道:“请你入宫不是让你代替你姨母的,我说话算数。擦擦泪,让人瞧见还当我欺负你似的。再不擦,风一吹脸皴了怎么弄?”
原来她跟觅安的那番对话他全听见了,郁兮愤恨的接过汗巾扭过身擦着眼角道,“难道不就是王爷欺负我么?你推卸什么责任?偷听别人的壁角,还有脸说?”
他的足靴踏过雪层绕到她的面前,视线里他靴头上的绣金云龙跟她手中汗巾上的那条成双成对飞舞在她额前,“我是跟你学的,你有脸做,我为何没脸做?我跟辽东王坐着喝茶,倒忘了邀请你现身了。”
那晚上她躲在屏风后面偷听果然被他察觉到了,郁兮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映着身后皑皑白雪恰似两瓣红梅,她的话语因窘迫而变得结巴,“那……那算我们两下里抵消了,谁也不欠谁的,不过今儿这茬儿,是你对不住我,王爷休想抵赖,你不为我的名节考虑,总要顾忌一下自己的名声,回头让你家福晋知道了,仔细同你计较,就算她能原谅你,对于王爷来说不过风流一桩韵事,您细想过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么?世俗舆论总偏向你们男人,我们姑娘家的就是下三滥狐媚子,勾引男人的凑性……”
她愤愤不平的控诉,还是没见着怕他影子,她若是真的怕他,也不会你来我去直接省略了尊称同他讲话,这样舒展的性情他倒是不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