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念絮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瞧着,忽而瞧见有人糖葫芦架子走过去,便笑道:“舅母使人给我买串糖葫芦吧,往日总听人说好吃,我想尝尝什么味儿。”
车内众人都怔忪片刻,她竟连糖葫芦都未吃过,真真可怜。大太太反应过来,连忙让人买了给她,却不曾说别的话。
柳念絮微微一笑,垂眸不语。
老太太轻轻摇头。
时间如流水,转瞬即逝,转眼便到东宫选妃之日。
宫门大开,各家千金皆乘坐一色翠幄青绸车,在贞顺门前下车,由接引宦官领着朝东宫去。
因唐家三姐妹求了免选,今日便唯有柳念絮一人入宫。柳念絮今日穿着件银色月华裙,走动之间如月光倾泻,上身却是一件大红生金短褙子,精致非常。
纵落在人群中,亦是一等的富贵精巧。
她亦不在乎,只温柔娴静地跟着宦官慢腾腾走着,身旁亦走着三两位少女,入宫之后,皆屏息凝神,不敢多走一步,不敢多说一言。
柳念絮脸上带着微笑,一双眼睛却不动声色打量着四周风景,暗暗记下这条路。宫闱深深,高墙大院,连太阳都被挡住,投下一片阴影。
全天下一等一的富贵之所,亦是全天下一等一的黑暗之地。
漫想着,东宫近在眼前,进去后却见园子里站了数十少女,打扮的富贵精致,竟似百花争艳,一个比一个夺目。
柳念絮无疑是最出挑的一个,她本就姿容绝世,生就一副九天仙女尚且望尘莫及的绝世容颜,今日只随意站着,便胜了旁人万分,将旁人都比到了泥地里去。
近日柳念絮在京中风头极盛,先得了皇后夸赞孝顺,又得长公主青睐,还为外祖母顶撞承恩公夫人,一桩桩一件件,偏偏又有张绝色容颜,竟生的像话本子里的女旦。
是以,满园少女,竟有大半都识得她。
认识的人多了,看不惯她的也就多了,寻常人顾忌柳中郎和浔阳侯府权势,并不敢很为难她,可总有些人没有这个顾虑。
柳念絮正乖巧站着,脚下却投下一片阴影来,阴阳怪气的声音随之出现在耳边:“这位便是柳中郎柳大人府上的千金吧,柳大人是国之栋梁,想来他的女儿亦非俗物,柳姑娘前程大为可期,我先在此道贺。”
柳念絮慢慢抬眸,只见眼前少女一身上用团云锦,像是宫里赏出去的,端的是体面,心下便有所猜测,大约是承恩公府的姑娘。
只这话说的太不像样子,哪儿有对未出阁的姑娘说这种话的。
她亦不拆穿,只含笑道:“家父正是中书省柳侍郎,敢问姑娘是哪家千金?”
“这位是承恩公府的陈大姑娘,你竟连皇后娘娘的内侄女都不认得吗?”对方开口就是讽刺,“柳姑娘未免太没见识了。”
说话这人和陈大姑娘一色料子的衣裳,穿戴相似,容貌亦有几分相似,都并非绝色倾城之女,在花团锦簇当中,显得格外不起眼。
柳念絮并不因此生气,只温声道:“是我不好,没认出陈大姑娘,想来这位是二姑娘吧,都怪我,不知承恩公府乃一等富贵人家,竟不识得你家姑娘。”
这话说的温柔谦恭,却让人听起来不大舒服,总觉得绵里藏针,像极了讽刺。
柳念絮柔柔一笑,温和道:“只是算起来,满京城像我这般没见识的姑娘大把大把,还是请姑娘日后与人说话先自报家门,省得旁人出丑,亦是陈姑娘的善心。”
“自报家门本就是礼数,哪有上来就说话的,柳姑娘很不必妄自菲薄。”不知是谁说了句,带着闲闲的讽刺。
京中女孩们相见,大都是先自报家门厮见过,再另行说话,哪有陈家这般上来便骂人的。
陈家姐妹心中大怒,如何不知柳念絮在讽刺自己姐妹没有礼数,自视甚高,实则并无几人识得自家姐妹,当下恼怒不已:“你这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