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叹口气,我看向皇太孙,道:“殿下想问什么,还是直说吧。”
皇太孙目光微亮,小脸上竟是难得地露出了一点笑意。
“你告诉我,如何可不做这皇太孙。”他说。
我狐疑地看着他,倏而有了些兴趣。
“殿下既然不想做,为何当初不答应太子妃远走?”我问。
“自是不可,那样会饿死。”
我:“……”
皇太孙神色老成:“我母亲那人连司州都不曾出过,行走三里便要喊累,还挑食。”
我一想,也是道理。
其实公子先前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但他至少为出征准备了许久。而太子妃这样的娇弱贵妇人,只怕确实无法应付长途跋涉,何况还拖着皇太孙这么一个半大的儿子。
“既如此,殿下继续做皇太孙就是了。”我说,“将来这天下都是殿下的,何愁衣食。”
“母亲说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皇太孙道,“有衣食即可,我不要天下。”
我哂然。
这些年来,我在诸多王公贵胄中所见,大多数人都只恨没有生在龙椅上,就算是城阳王那样平日看上去醉心丹青的闲散性情,对皇位却也并非全无肖想。唯有这位皇太孙,名正言顺的储君,却竟然说不想要天下。
这么想来,我不禁有些可怜沈冲和范景道。二人拼死护卫皇太孙至此,乃是一心盼着由他作为正统稳定时局,却不想皇太孙虽然小小年纪,却自有了打算。
这时,远处倏而响起些嘈杂之声,望去,却是一个军士兴冲冲地跑回来,禀报道:“殿下!府尹!东宫的兵马和仪仗来了!”
众人皆是一振,太子妃即刻从歇息的榻上站了起来。
“云霓生……”皇太孙露出着急之色。
我低低道:“皇太孙可知孙膑?”
皇太孙一愣:“自是知晓?”
我说:“庞涓要杀孙膑,连杀手都备好了,孙膑却如何逃脱了?”
皇太孙看着我:“你是说……”
“我可什么也不曾说。”我笑了笑。
东宫的兵马和仪仗确是范景道带来,颇为隆重,宫道上几乎站不下。
见到太子妃与皇太孙安然无恙,范景道亦是露出放心之色。他激动地上前,向太子妃和皇太孙伏地跪拜,而后告知二人,皇帝听闻了原委之后,甚为欣喜,即刻派遣东宫仪仗来将二人接入宫中。
太子妃露出感慨之色,向范景道询问皇帝的身体,范景道一一答来,太子妃欣慰不已。
皇太孙却无所表示,立在一旁,忽然,将眼睛看向我。
我弯了弯唇角,转开目光。
东宫的仪仗可顺利来到,便意味着慎思宫中的乱事已经消弭。
我和公子跟随仪仗出去的时候,只见四处仍有些狼藉的模样,但不再有乱军流窜,而见到皇太孙仪仗,慎思宫中的军士纷纷行礼下拜。
远远路过宝楼时,我望见宫门洞开,旁边的高墙也破了口子,前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好些尸首,军士正在收拾。
“宝楼中如何了?”我听到公子骑在马上,问旁边一个随行的慎思宫的骑郎问道。
骑郎道:“禀桓侍郎,宝楼先前被军士攻破,与庞氏乱党激战。如今庞氏乱党皆已尽诛。”
公子沉默了一下,又问:“平原王呢?”
“宝楼被攻破之时,平原王与王府卫尉庞玄一道冲出,死于乱军之中。”
公子看着他,又望了望宝楼,没有说话。
我心中一动,问道:“你说庞氏乱党已尽诛,庞逢也死了么?”
“死了。”骑郎道。
“如何死的?”
“枭首死的。”那骑郎道,“听说他倒是怪,没了首级,也不知是被何人枭了去。咄咄怪事,莫非还有人会藏着个首级不说……”
我听着他絮叨,心中却已经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