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头上,先帝为他定下平西候家的嫡小姐,不等那位小姐及笄,便得了热病没了。又过了两年,先帝看准了东郡王家的郡主,隔月郡主随父游览,感染了当地瘟疫不治身亡。
朝中隐隐有传言,说太子生来克相,有帝王之才又如何?恐不适合称帝。再没人敢打太子姻亲的主意。
封戎不置一词,照旧上朝,学着从他父皇手中接管朝事。
新帝即位,后宫除去一些不成事的太妃空空如也。徐公公跟在他身边这么久,更是不见他临幸任何人,不沾分毫女色。
这是第一次,他对一个女人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兴趣,而那女子,不是常人……
还不到午时,往常这个时间皇帝会去勤政殿,今日却走了反方向。徐公公心里头有个猜测,心中惶惶不已,却只敢跟在身后闭嘴不言。
宫里的路大大小小,这地方越走越僻静,及至最后,连一两个偶尔经过的宫女都没有了。皇帝停在一座宫殿门前,不等徐公公动手,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暗卫便上前推开两扇大门。
院内是与院外截然不同的景色,隔着一堵墙,荒凉与繁华分界的一清二楚。无人打理的冷宫,石板夹缝野草从生,一片灰败之意。
暗卫开路,封戎踏进去,步步从容,仿佛他不是走在杂草间,而是在御花园散步。
宫殿大门一开,八月的天,冷气豁然冲出。冷宫下修了一座地宫,称作地宫,实则是地牢,徐公公曾来过一次。
这里关押着见不得光的人,还有几日前被皇帝赋予如此“殊荣”的国师楚炎。
壁灯一盏一盏点起,幽幽烛火照亮前方狭长的路,头顶回荡着一行人的脚步声,嗒…嗒…嗒…,徐公公头皮发麻,一手抱着拂尘,几乎要把头埋进拂尘里去,除了脚下的路,旁的地方,一眼都不敢多看。
暗卫终于停在一间牢房前,楚炎坐在正中,不过五日功夫,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身上不见伤痕,似乎并未受到苛待,只是这精神……
有人往铁栏前搬了一套桌椅,皇帝不紧不慢落座,一手搭在桌上,食指缓缓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
长久处于黑暗中,笼中之人似乎在辨认来人,神色有片刻迟疑,等他从漏下的烛光中见到露出一角的明黄色衣角,倏然激动起来,噗通便跪在地上,上前膝行几步:“臣叩见陛下!”
封戎笑,不以为意:“爱卿在此处住的可还好?”
楚炎抖着唇,双眼瞪的巨大,红丝爆裂,半晌,才开口:“……臣不知错在何处,思虑几日不得解,恳请陛下明示。”
潮冷空气中有淡淡茶香散开,皇帝品了一口茶,言笑晏晏间,恍若在议政殿与朝臣谈论无关紧要的私事:“朕不曾降罪与你,爱卿何错之有?”
楚炎抓着栏杆的手逐渐握紧。
封戎不急,品够了茶,才开口:“朕有事要交代给爱卿做,只是朕对爱卿不甚了解,不如爱卿说说,如何才能让朕放心的把事情交给你?”
楚炎听完,面上一霎失去了血色,唇瓣蠕动半晌,方对着前面郑重磕了三个头:“臣……万死不辞!誓死效忠陛下!”
转动扳指的动作停下,封戎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唇角勾起一点,面色极尽柔和:“朕信你,爱卿不要让朕失望才好。”
……
出了地牢,徐公公仿佛又能重新呼吸,暗悄悄重重喘了口气。一直挂在皇帝脸上的笑没了,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暗卫上前附在封戎面前说了什么,封戎语调轻轻,低似呢喃:“朕说,他拿了钱财另辟此生,往后,朕便再也不想见到他。”
暗卫抱拳,很快退下,身影消失在殿门里。
封戎侧头,望了望天空:“方才的茶不错,送去栖鸾宫,给她尝尝。”
徐公公抖了抖身子,身子俯的更低:“奴才这就遣人送去。”
凡间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