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窄的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风起。
骆大都督把纸条揉碎,放走了信鸽。
不多时又飞进一只灰色鸽子,带来的信上写着同样的两个字。
信鸽传递消息隐秘便捷,可凡事都有风险,这么紧要的消息自然不能只用一只鸽子。
脱下外衣露出里面轻便甲衣,骆大都督按了按刀鞘,大步走了出去。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加上是阴天,不见星月。
整座骆府处处灯火通明,如每一个寻常的夜晚。
与那为了省灯油天一黑就早早睡下的大多普通人家不同,富贵人家自是要整得亮亮堂堂。
各院的人悄悄汇聚到一处。
骆大都督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庞,沉声道:“走吧。”
紧紧跟在骆大都督身后的是骆笙姐妹四人。
明明走在熟悉的家中,在这种紧张沉默的气氛中,骆玥却有种迷路的感觉。
父亲要带他们去哪儿?
他们现在去的不是大门方向……
骆玥满心疑惑,忍不住想问问走在前边的骆笙,可看到对方镇静的侧颜,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没什么好怕的,就像三姐白日说的,他们一家人都在一起呢。
小姑娘眼神明亮,加快了脚步。
众人随着骆大都督走进的是一间库房。
库房很大,堆满了物件,许是太久无人打开,飘散着淡淡霉味。
走到尽头处,一名心腹上前按动机关,与另一名手下一同推开了与墙壁浑然一体的门。
门内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两名锦麟卫提灯走在前,照亮了一定范围,众人这才看清这是一条暗道。
暗道能容两人并肩而行,随着众人依次进入,排了长长的队伍。
突然哎呦一声叫,气得骆大都督骂了一声:“老六,你鬼叫什么?”
很快传来六姨娘委屈的声音:“老爷,不是我。”
骆大都督皱眉。
听声音怪耳熟,到底是哪个蠢婆娘?
这时怯怯的声音响起:“老爷,是我不小心绊了一下。”
骆大都督依然没听出是哪个,沉着脸道:“你们都注意点,等到了外头再闹出动静,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父亲,这条暗道出口在何处?”
一听骆笙开口问,骆大都督语气立刻转柔:“在西城门附近。”
听是西城门,骆笙讶然。
哪怕大都督府就在西城,离着西城门最近,也只是相对而言。一条从骆府到西城门附近的暗道,花费的工夫难以估计。
惊讶的不只骆笙一人。
听着低低的抽气声,骆大都督自得一笑。
弄出这么一条暗道可不容易,他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准确地说,是在领兵围攻镇南王府之后。
那满地流淌的鲜血,堆叠交错的尸体,与富丽堂皇的王府形成鲜明对比,也给他留下了永难磨灭的记忆与警示。
干着走在刀尖上的差事,他不想有那么一日他的家也变成镇南王府那样,他所爱的人惨死在乱刀之下。
骆大都督偏头看了一眼走在身边的少女。
尤其是笙儿,他一定要护住她。
骆大都督的思绪又飞回了十四年前的那一日。
发妻千辛万苦生下的儿子因为胎里弱,没活几天就没了,妻子整日整日地哭。
他是男人,不能哭,只能看着她哭。
没过多久,妻子也油尽灯枯走到了尽头。
那时候妻子已经哭不出了,拉着他的手指着才三岁大的笙儿,声嘶力竭喊:“老爷,一定要我们的笙儿长大啊——”
随着戛然而止的话音,是那只垂落下去的苍白冰冷的手。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先后失去了儿子与妻子,仿佛是对他领兵围杀镇南王府几百口人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