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封凌说的是对的。
他高中之时,意气风发,满心欢喜将一切告知家里。父亲欣赏,母亲称赞。谁想到一人在京,三年官场如此难熬,年轻且孤立无援,反成了一群老不死的眼中钉。
“对,天赐的。父母给的。”詹达给自己倒了酒,喝完之后眼内暗沉沉的,只说了一句,“我醉了。”
封凌应了一声。
一酒喝过,各自回家。
封凌望着送走詹达的马车,呼出了一口气。黝黑的眼眸里看不出多少神情,心底里头翻滚的波涛更是没被任何人察觉到。迈步离开酒楼,他唇角依旧泛笑,脸颊被酒意染红,看着还是那出入京城的少年好儿郎。
詹达重回了官场,谢宁回到国子监,封凌得在家看书,并尽可能推掉所有的会面。
深居家中,封凌数着日子,收到了一份来自梁大人的邀请函,和一份来自骆康的消息。
梁大人的邀请函邀请的是他父亲和他,说是同乡聚一聚,带他稍见一些京城人士。这是自上次邀约他父亲,被他尚且在做工的父亲拒绝后的第二次邀约。
骆康的消息则是言简意赅:卢旺申派人收买傅小姐和桂小姐府上的人,想毁她们名声。
名声这东西,对于待嫁闺中的女子而言相当宝贵。这些权势子女的名声会牵连到家中同辈名声,更会牵连到官场之上几位大人的名声。这一招要是成,可谓是阴毒极了。
骆康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喜欢傅家小姐的,专程讨个好,特意来通知他。
封凌看着这封简单的消息,面无表情点灯烧掉,烧了个一干二净。
有些人要死,那是上赶着车,催急了马,恨不得甩出百来鞭,没有人能拦得住。
封凌吹灭了灯,起身出门。
……
市集上,何通咬着胖乎乎的手指,垂涎仰头看着老人画糖人,却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他身旁站着任欣颖见何通迈不动步子,便从自己锦囊口袋中掏出钱:“师傅,来一个小糖人。”
何通惊喜转向任欣颖:“谢过姐姐。”
任欣颖浅浅笑着,轻揉了揉何通脑袋:“回家可别告诉爹娘。”
何通用力点头。
糖人全身是用糖,价格对何通而言实在高。
老人抬头看了眼仅有桌子高的胖小子何通,含笑询问:“要怎么样的小糖人?”
何通夸张比划:“我要一个孙大圣!”
任欣颖重复了何通的要求:“那就来个孙大圣。”
老人嘿笑一声应下,抬手开始画。
糖浆在勺子、木片的加工下,飞快成型。寥寥几笔,一只孙行者跃然板上。他手持金箍棒,脚踩筋斗云,头戴着小帽,一副嬉皮笑脸却又器宇轩昂的模样。
细节未出,神韵已有。
一对姐弟看画糖人看得认真,老人画得也是相当认真。正当这位老人满意抬头,却脸上震住,哆嗦一下忙起身:“见过大人。”
任欣颖和何通同步转头看向来人。
身穿软甲,男子收敛着自己平日的戾气,神情淡淡朝着老人点了点头:“不用在意,继续画。”
任欣颖眼前一亮:“郝兄长!”
老人应下,下手态度更加端正了些。
而何通胖乎乎的小脸蛋皱起来,心里头直嘀咕:这男人又来哄我家姐姐。
这被称为郝兄长的男子掏出了银钱,丢在老人钱罐子里:“再画一个给这位姑娘。”
任欣颖脸上顿时飞红,手本能抓着自己的衣角揉搓,俨然一副女子娇羞状态。
男子付完钱,朝着任欣颖压低声音快速说了声:“西三街八号,找詹达,他能帮你解决你生父的事。”
任欣颖脸上才起的飞红顿时消失殆尽。她微仰头看向男子:“郝兄长?”
男子神情柔和下来:“怪我出身不好,不能亲自替你父亲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