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她在就够了,有事我会叫你。”桓行简一揉太阳穴,觉得口干舌燥,“让她给我端盏茶来。”
外间,嘉柔正拿澡豆子反复清洗手上的血迹,听里间桓行简同石苞两个大约是说刺客之事,因声音低,也不大辨得清,再被喊进来时,桓行简的一张脸已经红如春花,可依然噙了几分笑:
“那人刺我前,你跟他用胡语说了什么?”
嘉柔端着茶碗,先喂了他,继而一五一十把话一学,一时间,桓行简滚烫的呼吸喷洒到脸上,她看看他,手一伸,果然额头烫的可怕。
“我让人给大将军煎药。”嘉柔想走,桓行简喊住她,那神情,虽带笑但眸子里已多了两分不易察觉的冷锐:
“柔儿,今日刺杀我的是阿梅噶的人。”
嘉柔惊讶看他,桓行简将她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淡淡道:“如果,我这回真被羌人杀死了,你应该高兴。”
嘉柔不由得眼圈一红,喉头哽住:“我为什么要高兴?”她怔怔看着桓行简,薄唇紧闭,心里虽有被误解的委屈,但此刻并不愿意发作。
“因为,我杀了你兄长,你一直为此事耿耿于怀,羌人算替你报仇了,你不高兴吗?”桓行简忽莞尔,因为心力不逮,两只眼,呈现出一种近似狂热般的颓败来,人被高烧顶着,有些情景,他需要回想,“今天晚上,你的确很高兴,不是吗?”
第116章 分流水(5)
仰头看她,那张饱满洁白的脸上,有种哀伤而淡漠的神情,嘉柔想了一想,脑子里顿时轰的一声,两腮滚烫,是被人无端揣测的愤懑和无措。
“你生气了,柔儿。”桓行简居然笑的出,他点了点头,“你气我疑心你,但又不愿意跟我这个身受重伤的人计较,藏在心里,让自己难受。等夜深人静了,一个人反复咀嚼着那份不信任,愈发疑惑,怎么就跟了我这个人,可能还要恸哭一场,是这样罢?”
最隐秘的心思,被桓行简一一点破,嘉柔羞恼,却也不作声了。桓行简筋疲力尽的,摇摇头,轻声道,“我这么说,只想告诉你,我其实很了解你是怎样的人。柔儿,人活一世,性命何其可贵,生而作人,脚下踩的全都是路,哪怕我只有一条可走,也是路,不是吗?你跟着我,难道真的就是绝路吗?不见得吧,”他笑容苍白,摇摇欲坠,“生死一刹那,你还是想着护我。”
“你错了,换成姊姊兄长,或者是阿媛,”嘉柔冷眼旁观,“我同样会挺身而出,你不必觉得那是单单对你。”
“你心里有我,我知道这个就够了。你十几岁的人,不要把事情想的那么颓,柔儿,你既连死都不怕,为何就不能想着我偏要做桓行简的女人,才不管他是什么人,他走到哪一步,我就跟到哪一步。你若这样,该多好。”桓行简唇越发白,脸越发红,滴血似的,眉宇间凝结着一股沉郁,嘉柔听他呼吸重的很,把枕头替他一放,揶揄道,“大将军还是别那么多废话了,万一,没被一箭射死,却是啰嗦死的,传出去,吴蜀两国也要笑魏大将军真是死的潦草。”
说到死,一时间,嘉柔的神思竟恍惚起来:往事如烟,旧梦难寻,为何死的偏偏是兄长那样的贞洁之士?她眉拢哀愁,心里沉甸甸的。
桓行简已是头昏脑涨,一笑轻卧,抓住了嘉柔的手,闷闷道:“我哪敢死,为了不让你成小寡妇,我得忍着不死。”
嘉柔手一抽,扯过被褥搭在他身上:“大将军要是真死了,我这样年轻,大不了改嫁,谁要你忍?你大可不必忍。”
他似是哼笑了声,眼睛一阖,脸贴在干燥柔软满是阳光气息的被角,喃喃道:
“很好,你比我想的勇敢,日后若生个小郎君,他必像我……”
言辞越发模糊,末了,几乎听不清在说什么,嘉柔把茶碗撤去,金钩一放,见他眉头攒着并未舒展,可鼻息已起,是个沉睡的模样了,那颗心,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