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母女俩一大早起来,打算先在小区外吃个早饭。
太阳还没出来,东边的天泛着白,空气冻住似的。
小区大门外的路边停着一辆乌黑程亮的汽车,梦文昌站在车边,穿了件笔挺的呢大衣,不知站了多久,一动不动地看着小区,站成了望夫石。
李月来比梦夏先看到他,脚步一顿,不走了。
梦夏循着妈妈的目光看去,瞬间扬起笑,不停地冲梦文昌挥手。
梦文昌拢了下大衣,长腿阔步走过来,目光轻轻地从母女脸上抚过,扯起一点笑,礼貌又不失风度:“还没吃早饭吧,先去吃点?”
“你们吃,我去公司。”李月来言简意赅,不留情面,转身时瞪了眼梦夏,背脊笔直地往车库走。
梦夏吐了下舌头,蹦到梦文昌面前:“爸爸。”
直到那道人影看不见了,梦文昌才缓缓抽回目光,看着女儿,笑容有些吃力。
“爸爸。”梦夏小声唤他。
“爸爸紧张坏了。” 梦文昌重重卸了口气,数九寒冬的,衬衣里硬是激出一层汗。
梦夏抿抿唇:“妈妈一定是觉得太突然了。”
曾经山盟海誓的人,一别十一年,再次见到岂止是隔山隔水,隔着的还有心里那道假装看不见却从未愈合的伤。
梦文昌叹口气,弯下点腰看着她,眼角细细的纹路柔和而温柔,说:“爸爸要重新开始追妈妈了,你要帮忙哦。”
“嗯嗯,”梦夏点头点头,可想到妈妈一如既往的冷漠,又说,“爸爸,就算妈妈不理你,我希望你也要多坚持一下。”
“妈妈是女孩子,爸爸当然要让她,”梦文昌轻轻一笑,问,“你姓什么?”
“梦。”
“这就对了,”梦文昌摸摸她的头,“妈妈嘴硬心软。”
梦夏这才意识到,虽然他在外公家长大,爸爸再不受待见,可从未有人要她改过姓。
回到潭城,梦文昌送她到家属院外就回北京了,梦夏这才给沈琰发信息,说自己回来了,太早说怕他旷课来接自己。
一进家门,陈怡正提着饭盒往外走,脚步匆匆,险些和梦夏撞上,她微微一愣后笑了:“回来了?考得怎么样?”
“还好,”梦夏问,“送饭给谁?”
“你把行李先放下,跟我去个地方。”
车上,陈怡娓娓对她说:“前几天外公心梗,你别担心,送医院及时,已经没什么大事了,他怕影响你考试,不让说。”
像一块大石头哐当一下砸在心口上,梦夏惊痛交加,足足窒了好几秒才问:“外公现在怎么样了?”
陈怡微微叹息:“时不时会犯糊涂。”
到了医院,外公靠在病床上,素来硬朗的身子骨躺在那儿,瘦得剩一把骨头,目光像是搅浑了的水,混沌得看不清人。
盯着梦夏看了许久,脸色忽而一变,骂道:“你又不好好上课,就知道贪玩,快给我去学校。”说着,哆嗦着手要找棍子揍人。
梦夏绞着手指不知所措:“外公…”
“外公把你认成你妈了,”陈怡拉开她,走到床边,“爸,月来还没上课,你先吃点东西。”
外公鼻子里出气:“我知道你,老大说你是他媳妇儿,不好好读书给我谈恋爱,一个两个都要造反了。”
梦夏站在旁边脑子懵懵的,几天没见,那个不苟言笑的外公突然变成了老小孩。
她的心揪得难受,之前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惦念着那点分数,总觉得时间还长,先将其他事抛在脑后,对外公更是敬而远之。
可成长这么慢,哪儿赶得上老人老去的速度。
现在想起来,在外公头脑清晰的时候,她竟从没有,哪怕一次,好好陪他说说话。
没多久外公又赶她去学校,陈怡说:“你下午上课的话就去学校,在家休息也行,这边别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