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吩咐过小侯爷要走不必道别,不若……婢子送小侯爷出去吧?”小丫鬟小心翼翼。
谢倾倒不在意,“哦,那就你来送吧。”
这是小丫鬟头一回看见谢倾本人。
从前只听过他在长安城里如何无法无天,今日一见,不想竟生得这般人模人样。
眉眼恣意,肤白红唇,嘴角似笑非笑地翘着,好看得像冬日霜雪中的一枝红花。
她心不在焉地迈下回廊,再走不远就到垂花门,便回头:“小侯爷,婢子就送——”
声音戛然而止。
方才还跟在身后的谢倾仿佛人间蒸发,没影了。
她愣愣:“……小侯爷人呢?”
谢小公鸡本人此时正打着呵欠坐在回廊檐角上,手里悠悠抛着一个碧玉镯子。
成色温润,无半分瑕疵,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小爷出卖色相结果就顺回来一个破镯子啊?”他微挑一双好看的眉,“严家到底想搞什么幺蛾子……”
话音未坠地,一阵风吹过他耳畔,卷着两道细软的女声,谢倾将眸子散漫一挪。
不远处的长廊下,两个女子一前一后站着。
其中一个披了件银狐披风,领口绣着雪白貂毛,衬得侧颜清冷瑰丽。
似乎因在和身侧女子说话,她微垂了眼帘,鸦羽般的睫毛半掩住黑眸,叫人窥不见眼底情绪。
身后霜雪中的簇簇红梅刹那间仿佛都因她而沉寂失色。
谢倾抛起的碧玉镯子的手忽然停下了。
女子的笑声如银铃,可惜夹在风里,听不大分明。
“起什么风啊……”
他咂舌低骂。
正要收了镯子进袖起身,远处两个女子竟脚下一转,一前一后朝他这边过来了。
谢倾原本从琉璃瓦上撑起的手一顿,松开了。
“那许家姐姐在这儿等等我,我这就去拿来给你瞧。”二人步到他所在的这条游廊下,严九娘子挥挥手,转身去了。
许文茵等她一走,唇边笑意就没了。
原以为今日上门来挨顿责怪便可无事脱身,却不想严家这头又是叫人偷镯子又是故意将她支走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下愈发不能应了这门亲。
“喂。”
思虑之际,头顶毫无预兆地传来声音。
男人的,莫名耳熟。
许文茵微微一顿,抬头望去。
今日苍穹浩渺,艳阳当空。
少年倚靠在檐角,一条腿曲起,右肘搭在膝上,正垂着眼皮睥睨她。
头顶倾洒而下的艳阳被他的上身不经意间遮挡,阴影打在她面上,她睁了睁眼,得以瞧清他的面容。
下边的女子好似突然怔住,谢倾尚未觉出不对,眼尾一翘,将镯子拿在手里冲她晃了晃:“喂,这镯子是不是你——”
他的声音顿住,是因为女子倏地往后退开了两步。
活像受了什么惊吓,她凝着他,粉唇抿紧,细眉微蹙,下一瞬,竟扭头转身,银狐斗篷被风吹得向后翻飞一瞬。
再一回神,方才还在眼前的雪白已遥遥化作了一道背影。
她竟像看见什么瘟神似的,逃了。
饶是谢倾也被这明晃晃的拒绝惹得微滞了滞。
微风拂过他的长睫,翳动两下,目光缓缓一挪,移到手中那只小巧精致的镯子上。
严六正在屋中酣睡,没了谢倾,他总算能踏踏实实做个白日梦。
“砰”的一声响,门扉被骤然踹开,严六随之惊醒,腾一下坐起来。
“是哪个不长眼——”
谢倾跨进屋,一张脸沉着,严六本能地往后退,“十,十三爷,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他可不觉得广平伯府里有这么不怕死的人。
谢倾没答,将手中一个物什丢到他面前:“拿去给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