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栽下去,全凭一腔信念在撑。
在听到宝宁被掳走的消息的那一瞬, 裴原先是不信, 而后便是无法克制的恐慌。
他想起临行前宝宁看着他甜甜的笑脸,她是柔软的, 需要人保护的, 裴原无法想象她落在匈奴人手里的样子。只是思及她的眼泪, 他就无法接受。所以那一刻,他的一切理智通通消散了, 没有去思考来龙去脉, 没有思考这是不是个陷阱,即便身旁的人劝阻,他仍然选择孤身踏上这条路, 只为能快一点到宝宁的身边。
也是在那时,裴原恍然意识到,他恐怕穷尽此生也无法变成一个永远冷静的智者,因为他有着最致命的软肋。
他爱宝宁爱得太过分,胜过荣耀,胜过百姓和万物,甚至胜于自己。
他从死而复生,打碎金身重塑,早就失去过所有,所以无所畏惧。除了宝宁。
人活在世上总是有些信念在支撑的,否则便是灵魂已死,行尸走肉。他的信念就是她。
……
裴原忽然感到后悔,他是不是真的该像宝宁所期望的那样,他们去一个宁静的小镇,过平静安乐的日子。没有现在的荣华,但也摆脱了与荣华一道而来的提心吊胆和负担。
他之所以坚持到现在,说白了,是因为固执。
他希望给宝宁最好的东西,希望她可以站在山巅上睥睨万物。只有将世上所有的奇珍异宝都捧到她面前,他才觉得,他照顾好了她,他才觉得心中大石落地。宝宁笑了,他便开怀。
裴原如今才明白过来,这些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站在这个位置上,是要负起责任来的。他必须对这方百姓负责,他需要像保护宝宁一样地保护他们。这是他从前一直在做的事,为此流血流汗,他从没觉得苦累。
但现在不行了。
因为,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去爱别人,爱天下。
……
早上临别时,他还没有好好地抱她一下。
……
裴原眼底充血,狠狠地盯着前面的路,他咬牙想着,如果宝宁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或者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意外,那他就算拼了命,拼了抗旨不顾,也要统帅三军杀向北去,不夷平王庭誓不罢休!
……
平时快马也要走一个多时辰的路,裴原只用了半个多时辰就到了一线天的位置。
战马已经很疲累了,安静的深夜,只能听见马踏积雪的声音,还有它粗重的呼吸声。
这寂静太过了。裴原的疑心被挑起,在进入山谷的前一瞬,他凭着直觉拉了一把缰绳,马仰脖嘶鸣一声,慢慢地停下来。
裴原双目紧紧盯着前方的路面。
一线天的两侧是壁如刀削般的高山,两壁之间缝隙狭窄,甚至不容二人并肩通过。天气晴朗的时候,在山谷中抬头仰望,天空如同一条蓝色细线。故名一线天。
现在,一线天没有了白日的美丽景色,前方只有黑暗,彷如野兽张开巨口,走进就是深渊。
裴原安静地等待了片刻,并没有异常,他操纵着缰绳,缓慢地走进去。
右手却摸向了身后的弓箭。
战士的敏锐是天生的,从脊背延伸向上的森森寒意告诉裴原,这地方不对劲,要警惕。
峡谷中的这一路都平安无事,马上就要经过隘口,前方又是平坦宽阔的路。裴原喝了声驾,战马跑得更快,眼看着只剩十丈的距离了。
天光也隐约地露出来,天就要亮了。
裴原忽的瞳仁一缩,他看见了隘口处低低的一道绊马索。
果真有埋伏!
勒马已经来不及,裴原迅速做出反应,他放下,利落地抽出腰间长刀,在赛风绊上马索的前一瞬,收紧胳膊勒住缰绳,夹紧马腹,赛风默契地嘶鸣一声,高扬前蹄,顺利地跃过那道绳索。裴原咬紧牙关挥刀砍向山壁后隐约的人影,意料之中听见一声惨嚎,随后是重物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