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一双悲悯的眼眸微微低垂,身在云端,却又心有红尘。乍一看去,确有他当年九分神髓。
谢景行看着圣人像,倏忽间,甚至以为自己未曾坠落天际,还在九霄云海之中徜徉了。
“师尊啊,五十年为期,徒儿又来看您了。”白相卿盘着腿坐在蒲团上,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烈酒,颧骨上有些酒醉的微红。
“这回给您带了个小朋友,说是得了您放在海外仙山的传承,您瞧瞧合不合意,若是喜欢,徒儿就帮您收下了。”
从前白相卿在他门下时,都是温润如水,一派君子风范。
如今改换身份面貌,再遇故人,这个焚琴煮鹤,落拓不羁的白宗主,比起从前从不行差踏错的二弟子要真实得多。
白相卿又哎了一声,笑着念叨道:“……根骨还不错,很适合咱们儒家功法,脑子也聪明,你的‘画中盛景’也使得好,就是神魂弱了点。不过不妨事,世上那么多天材地宝,还能调养不好?”
昔日圣人谢衍,已经在天劫之中灰飞烟灭。白相卿的自言自语,终究无法从造物中获得回应。
大殿烟雾缭绕,水沉香悠远,衬的圣人像眉目如笼云雾,温柔至极。
倏然,圣人像那双低垂的眼眸微微一动,透出些深邃的灵性。
白相卿神情一震,摇晃着站起身来,动容道:“弟子再怎么不成样子,师尊还是愿意理我的。”
谢景行却环顾四周,殿内的布置与物件摆放颇为玄妙。
以圣人像为阵眼,山海剑与红尘卷为灵力源,这整座天问殿,便是一个闭合的阵法,构成了圣人的衣冠冢。
当大能灵力波动时,圣人像也会与殿内遗物共鸣,一嗔一喜都生动至极,宛然如生。
这阵法复杂精妙,出于宗师之手,且透着近乎顽固的执念。
谢景行在殿中转了一圈,抚摸过墙上壁画的纹路,仿佛见到了隐藏在三相背后那个熟悉的影子。
他的漆眸一敛,却是温柔叹息。
他也是,三相也是。都是横绝天下的大能修士了,怎么还像个孩子,总是向造物寻求答案。
“好了,拜吧,看看师尊瞧不瞧得上你。”白相卿又自顾自地说了几件琐事,才唤来谢景行,递给他一炷香,笑道。
谢景行来的路上就做完心里建设,此时纤白的手指执着线香,在长明灯灯芯中取火,然后双膝触地,拜了下去。
一瞬间,红尘卷震,山海剑鸣。
犹如故人归。
谢景行与法宝的契约早已随着天劫散去,但是曾经识海相连的羁绊还在。
他心念一转,在残破识海默念道:“安静些,莫要让人发现我回来了。”
山海剑听到旧主的吩咐,没有立即奔向他身边,却掩盖不住震动异象。红尘卷则是明灭不定,似乎是因为残破不全,光芒暗淡几分。
白相卿看着这一幕,兴味道:“哦?倒是有趣,山海剑和红尘卷,自师尊故去之后就很少有如此反应了。上一次圣人像落泪,还是他……”
他提起时,显然还是有些古怪,又看向他笑道:“果然是师尊的洞府传人,谢师弟是有大机缘的。”
谢景行失笑,他理解为什么白相卿提起时稍显别扭,毕竟当年,他的存在可是三相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根据白相卿的言谈,至少二徒弟与他的关系稍有缓和,不会见面就打了。
谢景行起身,将线香插进香炉之中,拢袖一笑。
“白宗主,我这算是过关了吗?”
“还叫什么宗主,叫师兄。”
“白师兄。”
“去歇息一番罢,过两天便是圣人祭,届时也用着你。”白相卿显然颇为喜欢这个儒雅听话的小师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圣人祭?”谢景行心中又过了一遍孔圣孟亚圣的生辰,发现都对不上号,于是虚心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