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市人民医院急救科,上午8点。
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浓重的蒜臭味。
病床上,赶在交班前被推进来的中年男人名为王春华,是建安市著名贫困县下属知名贫困村王家村里的“葡萄大户”。
该“大户”虽然是村子里“先富起来”的一批人之一,但仍属于文化和生活常识双重沙漠里的常驻民,给葡萄打完农药后,心里舍不下包装完好的空瓶子,想着带回家洗洗干净当水瓶,结果把自己喝晕了过去。
上高中的大儿子正好在家,连忙打了120,送到了镇上医院,又从镇医院转到了县医院,县医院又传到了市人民医院。
大儿子举着手里空农药瓶,怼到了正准备交班走人的林一笑手里。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接近一米八五的身高,面如菜色,涕泪纵横。
林一笑话还没来得及说,周围已经有人举起手机开始录像了。
尽管她没准备一走了之,但熬了一个大夜后,她那大脑还没有重启成功的茫然表情在围观群众镜头的记录下,颇有“这孙子真会挑时候来”的意思。
在医患关系紧张的今天,她顶着这么一副“尊容”出现在镜头里,十有八九会被互联网语言艺术家们打成没有医德的二流子。
想到这,林一笑瞬间打起了精神,忙带上口罩,边确认手里的农药瓶是什么类型,沉静地说:“洗胃,先洗胃!不是百/草/枯!”
王春华处于深昏迷状态,瞳孔呈针尖样,林一笑脱开他的衣服,皮肤潮湿,是典型的农药中毒。
林一笑冷静道:“开血液透析,阿托品走深静脉,要快!”一旁还在实习期的小护士见王春华的皮肤都裸露着,给他盖上了一块无菌单,林一笑见状一把掀开,对小护士沉声解释道:“不用全盖上,让毒素通过皮肤挥发出一部分。”
潮湿的皮肤开始变干燥,针尖样瞳孔也开始变大,王春华的手缓缓抬了起来,小护士兴奋地说:“醒了醒了!”
林一笑并没有放松神经,说:“不一定是醒了,也有可能是m样作用,”她喊了两声患者的名字,“王春华!王春华!”
病床上的男人发出了几声闷哼,林一笑悬着的心落了回去,又喊了几声:“王春华,你是王春华吗?是的话用手比个‘1’!”
王春华缓缓地抬起手,颤抖着比了个“1”。
林一笑松了口气——意识恢复了,人算是就回来了。但随即,心里的火又冒了上来——怎么能干出来用农药瓶子当水瓶的事呢?
林一笑走出急诊室,迎面便看到了王春华的大儿子,他坐在急诊室外面的椅子上,两手攥拳撑在腿上,拇指扣着食指外侧。大人经历了这一遭都心神难定,何况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呢。
林一笑心里的火被浇了个透凉,她吁了口气,没有麻烦广播叫人,自己走了过去:“王春华儿子是吗?”
男生一愣,忙点头,说:“是,我是,我爸他怎么样了?”
“别紧张,”林一笑莞尔,“你父亲是有机磷中毒,但好在量不大,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男生松了口气,苍白的脸恢复了些血色,连忙道谢:“谢谢医生,谢谢医生,请问我现在能进去看看他吗?”
林一笑:“还需要在观察一下,可以了探视的时候会通知你的。”
建安市人民医院的急诊科不是开放式的,家属只可以在密码门外的等候区等,这不太人性化的举措,但也是“无奈之举”。
前两年,因为嚣张跋扈的“医闹”,一个月内急诊科三位医生被砍伤,其中便有急诊科副主任沈泽正。沈泽正的右手被冲进来的病人家属用砍刀砍伤,判定为二级伤残,被迫离开了临床,当时他32岁,是建安市人民医院最年轻的副主任,也是发表sci最多的医生。
这扇密码门一来是为了更方便治疗,二来是为了保护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