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成似乎已经从自己和眼前这个徘徊在及格线边缘的女人结婚的事里短暂抽离。
视线紧紧盯着她小腹,他眉头紧皱,开始讨论起更深层次的话题:“为什么?你重男轻女。我觉得女孩子也可以。”
“因为我自己就是女孩,所以不想生女孩子。”
舒沅靠在床边,视线遥遥看向窗外,半晌,才喃喃道:“女孩子,生下来太苦了。”
担心她遗传自己,胖胖的度过整个青春期。
超过年龄的过快发育为她带来无尽烦恼,被调皮的男生拉着辫子笑胖妞,就连做广播体操的时候不敢也大胆跳起。
也担心她太瘦,为了追求大众审美,一世节食,到老了去跳广场舞都小心攀比。
担心她长得不好看,被人指着鼻子笑嫁不出去;也担心她长得好看,所有的功劳都归功于好看,努力都成一纸笑谈,没人去看。
担心她所托非人,一辈子为家庭付出一切,忘记名姓;也担心她爱对了人,心甘情愿沉沦,到最后也只成为某人的妻子,某人的妈妈,一生的履历都是别人的姓名。
活着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她还没有学会,怎么教给自己的儿女。
小蒋成歪歪头,显然不懂她突如其来的忧郁。然而他看向她,最后也只是哼了哼声。
“反正,如果是以后的我,女儿儿子都一样,随便你生。”
“你这就接受我是你以后的老婆了?”
“肯定不接受啊!但是,要是是我亲自选了你,那也没办法,只是说明你真的……很好吧。我早就下定决心了,以后我要娶一个很好很好的老婆,我们要有一个很幸福很幸福的家庭,然后生几个宝宝,每年陪他们过生日。”
“她是很好很好,但你爱她吗?”
“她都已经很好很好了,我怎么可能讨厌她,你很笨诶。”
他分不清这其中的差别。
想了想,又笨拙地叮嘱她:“你也不用觉得自己不好,我的眼光不会错的,而且,刚刚其实我看到你第一眼,就觉得很想抱……呃,就是觉得你很熟悉,不讨厌你。”
“就是因为你不讨厌我,我现在才烦呢。”
“哈?……后来我对你不好吗?”
舒沅点点头,想了想,又摇头,但最后还是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
只眼前的日光忽而刺目,她遮了遮眼睛,然后在最后的清明来临之前,蓦地上前,弯腰将他抱紧。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一直都很感谢你,因为如果没有你,我很早很早就已经活不下去。”
“可是,我真的没办法跟你继续再走下去了,这样对我们都是折磨——能给的,我已经都都给了。只希望你,也给我自由。”
舒沅醒在次日中午。
然而不是醒在沙发上,身上也没有睡前那床薄毯,取而代之的,是一床厚重棉被——她正是被这被子闷醒,背后是熟悉触感,她瞬间意识到自己睡回了主卧,撑起半边身,旁边却空落落。
蒋成没有睡在她身边。
他坐在床边地上,身体斜靠着床脚。没有了发型师的帮忙,他过长的刘海垂落眼下,留下一片错落阴影,整个人好像突然回到少年时未褪去稚气的模样,难得乖巧,也憔悴非常。
舒沅摇摇头。
没有吵醒他,但想起昨天约了医生下午复诊,还是轻手轻脚起身,下楼去换衣。
外面依旧乱糟糟一片,没有收拾过的痕迹。
她光着脚,险些被碎瓷片割伤,没办法,又转身到杂物间拿了扫把,耐心细致地清扫起来。
等到收拾完,蒋成也后脚睡眼惺忪的起来,走到房门外。
两人都没忘记昨日的争吵,一对视,各自都尴尬地别开脸。
蒋成轻咳两声,伸手去接她手中的垃圾篓,“我来吧。”
“不用了,你不会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