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芳芳,这位在极尽黑暗的黑夜里乐于极尽温柔的女子,让我低估了她的眼光背后那颗不为人知的恻隐之心所能浇灌一颗枯寂灵魂的能耐。
我被她渐渐融化,灵魂软弱,如同夕阳中的最后一道光线。
但当她有次兴匆匆地提议要我带她回国时,我却拒绝了她。
没有解释,没有争辩,就像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陌生人之间的简短游戏。
新哥背着一只黑色的行李背包,一米来长,很肥大,沉甸甸的,从楼上慢慢地走了下来。
雷这次拿柯尔特手枪枪柄递给我。
我从泳池中出来,朝他摆了摆手。
我厌恶手枪之类的东西,我不喜欢听见子弹穿过枪膛脱离耳鼓疾驰而去的爆音。
新哥朝着电话那头嗯了一声就走出门外,我俯身亲了一下芳芳的额头,她用修长的手臂抱住了我的脖子,温柔的唇就贴在我的脸颊上,安全回来,她说。
车子在泥泞的道路上奔驰了一个多小时,四周黑乎乎的,高低起伏的山岭在黑暗中蹲伏,而新哥缓慢的呼吸还在睡梦里荡漾。
波王的车灯从后视镜里照亮过来,有些刺眼,照得仪表台上白花花一片。
我微闭着眼睛,一路思量着如何将博彩业里剩下的钱转入“丘比特基金会”的多额账户上。
七叔烦透了我缩手缩脚的作为,他在电话里对我发火,说发霉的蛋糕也得咽下嘴里。
然而于我,对金钱的兴趣只是短暂的眩晕。
我的骨子里从来没有过贪恋,自从我在深圳街头讨到了饭吃,我就宁愿将钱摞在床底下被蟑螂一块块摞走。
钱,有时代表一种欲望,有时代表一种信念,就像犹太人。而对于我,却是一种不配拥有的东西,就像我的童年。
等到我来了柬埔寨之后,海外的资金就像海里的冰块悄悄融化了。
我没有询问七叔,他在电话里也只字不提毛瑟和钱的事,仿佛过去的事都已随风而逝,我突然感到轻松不少。
我解开黑色西装的每一粒纽扣,让空调嘴里喷出的冷气钻进我的胸口。
我拢了拢披散在耳际两旁的长发,小心地用一根橡皮圈将它们扎在脑后,然后将鞋带和袖口都扣得紧紧的。
雷再次将那支手枪递给我,我将它插进锁紧在左胸的皮带里,将翻扣摁紧。
我们在一条宽阔的水渠旁停了车,两艘尖头橡皮艇在车灯下不停地随着水面的波浪晃来晃去。
波王关了车灯,但没有下车,继续开着车子钻进了暴雨中。
我们登上橡皮艇,沿着蜿蜒的水道一路行驶下去,几只野鸟在黑暗里扑打着翅膀,发出刺啦啦拍打水面的声音。
水面比路面要平坦得多。沉闷的马达声音传进四面八方的旷野中,和雨水一起打在我的脸上。
绕过一个不大不小的河湾,我们弃船上岸,钻进一片低矮的灌木后往上攀登,山势陡峭,夜色迷人。
伏低的身子穿过一片片茂盛的树丛,等来到一片荒草高坡,被眼前遍布山谷的鸡笼竹楼和明亮的灯火吓住了。
这是一个独立的王国,有狭窄的山口和宽阔的棉花地,高耸的塔楼,肩上扛枪的私人武装,还有雨雾中如幽冥地府般的扑朔迷离。
雨水打湿了望远镜的镜片,我浑身湿漉漉的,等到我终于确定了老五爷的藏身之处,身上突然感到一阵冰冷。囚禁他的竹楼就在山谷最中心的地方,四周地面开阔,没有遮挡物,炮火能轻易地射进去。我转头望向新哥,他也正望着我。
“来都来了。”他说,
“暴露前不要开枪,等陀可中校。”
我们朝着山谷潜行下去。
一颗燃烧弹从山口的方向窜了起来,高亢的喇叭声和枪炮示警声,还有犹如光柱一样刺眼的光明将整个山谷扰得七零八落。
一群一群从窗户里跃出的守卫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