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在枪声响起之后迈不开腿,但我来不及理会这些,留下她无力地坐在车里。
山坡下的厂房亮起了灯,照亮的范围很小,四周的山谷还是黑漆漆的,我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前面的陡崖差点滚了下去。
我将枪插进左肋下的皮带里,攀折着一条条短树枝悄悄地潜入山谷里。
有人将前院的灯打开,从房子里开出了一辆散发着金属光泽的两厢汽车,车子很普通,打火的声音有些吃力,尾灯不太亮,让我很难看清楚车牌上的号码。
我蹲在长着蒿草的角落里,几只蚊子在我周围飞来飞去,就像发现了一个长毛怪物。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赤裸着上身,长裤吊在腹股沟以下的地方。
身子比车厢足足高出一大截,走路时不停地用鞋底搓着地面的石子,发出嗤啦的响声。
他绕着车身走过一圈,最后在车尾的地方停了下来,将手中的猪皮箱子扔进后备箱,然后关上,并用力地在车背上拍了好几下。
我听到像敲碎闷瓜一样的声音,还有耳朵里响起的一阵耳鸣。
猪皮箱子四四方方,边角的地方镶着金边,和毛瑟塞给我的一模一样。
司机开着车子慢慢悠悠地转了个大弯,绕过一块发亮的水洼,车灯照过的树干雪白一片。
我眼睁睁地看着它穿过树林,在远处的两排亮黄色的路灯下离我远去。
没有车灯的光亮,四周漆黑,整个世界里就像只剩下了我和那个高个子,还有一些终于摸着夏日温度叫个不停的虫子们。
他开始点烟,打火机的火苗窜起老高,被风吹得摇来摇去,照亮了他乱哄哄的头发。
烟头在他有意无意的驻足中变得越来越短。
我望了一眼屋顶的天空正晴朗,两颗星星在屋角两侧一明一暗地闪烁。
又有两个披着黑影的男人从车库的灯光里走出门外,一个人手里拎着瘦长的酒瓶子,看上去像冰酒。
他仰着脖子喝酒的蠢样确实惹恼了我,我真想拿起那只酒瓶砸碎他们脑袋。
我细数着他们的脚步,希望能量出房间大致的宽度,但那细碎而又凌乱的步子让我放弃了这个念头。
两层楼,外楼道连着第二层的栏杆,有一首轻柔的歌曲顺着楼梯从楼上倾泻下来。
我喜欢这首叫做《lady》的曲子,更喜欢那位美国男人的头发,整齐地打着卷儿,不像面前的两个男人顶着像被飓风刮过田野的仓促发型出没在这个夜晚,他们一人一口将瓶中的酒喝个精光。
有个女人,大概正躺在软绵绵的被单上和我一样认真地听着歌。
夜晚让人感到寂寞,有时给人带来恐惧,管它是什么都会叫人浑身不自在,蒿草毛茸茸的触须一不小心就会钻进我的领口。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来到窗边打开窗户。
如果没有楼板将我俩隔开,我想我可能会因为看到她迷恋沙哑唱腔男人的忧郁而喜欢上她。
她倒下一盆淅沥的水,就在我的头顶。然后拉上帘子,没有关灯,在唱片接近末尾的时候及时按下了暂停开关。
男人们交谈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想我太害怕了,那些该死的狗杂种随时都会出卖我们。当那些条子拿着榔头照着他们的卵蛋一顿捶,他们就会口吐白沫,不停地抽搐,就像中了毒瘾一样胡言乱语。
然后他们会瞪着死鱼眼在牢房里等我们,隔着黑乎乎的栅栏向我们道歉。开始抱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最后差点将想好的证词都一股脑儿甩给我们。”他面朝我站着,灯光正好照着他的脸,圆方脸,张开的嘴巴有些大,差不多能将我的拳头吞下去。
说话的人正是乔,他醉得厉害,似乎再好的酒精都无法提振他的气力。
另一个男人穿着一件方格子衬衫,鼻梁很高,侧脸看起来像极了李国华,他正扶着乔站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