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的额头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陆缨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像是有蚂蚁在爬,她摊开手心,发现父亲的手指在微微拨动。
再看父亲的脸,眼皮也在微微翕动着,眼睫毛似乎有风在吹,“父亲有反应了!”
嘉靖帝冲过去呼唤陆炳,“奶兄!没事的!陆缨来了,你最爱的女儿,你会没事的!”
床前挤满了人,魏采薇识相的退下,刚才又累又紧张,汪大夏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她摇头,“我出去静一静。”
汪大夏给她披上大氅,抱着手炉,两人一起走出大殿,站在廊下,外面又飘起了大雪,北风倒是停了。
雪落无声,汪大夏问:“陆大人……是不是救回来了?”陆炳对他有知遇之恩,陆缨更是大明好上司,汪大夏也无法接受现实,幻想着陆炳康复。
魏采薇是大夫,深知连续四次中风意味着什么,很多人第二次中风就去了,她看了一会雪,说道:“怕是回光返照,你心里要有个准备。”
“那——”汪大夏低声道:“陆大人若不在,陆统领在锦衣卫怕是待不住了,她一直都那么投入的做事情,能力和品行在锦衣卫都是独一份,她还发誓必定要破白莲教,这可怎么办?”
“所以你要做好准备。”魏采薇说道:“父母过世,大明文臣必须辞官丁忧三年,除非皇上下旨夺情,但武官要保家卫国,不需丁忧,办完丧事就能继续当差,你在锦衣卫混了半年,你们得把陆缨拥戴起来,防着有人乘虚而入,夺权夺职。破白莲教可是个大功劳,万一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想要摘桃子,锦衣卫衙门就没有陆缨立足之地了。”
汪大夏拳头捏得咔吧作响,“他们敢!来一个我打一个。”
上一世,陆缨应该是在陆炳死后几退出了锦衣卫,因为她为父亲守了三年孝期后出嫁了,没几个月就守了寡,谣言说她是个克父克夫的扫把星。那时候魏采薇只是听说过可怜的□□小姐,但由于不认识,她并不能体会陆缨被迫离开自己喜欢的事业的痛苦和挣扎。
这一世,魏采薇尽力救陆炳,每次都提醒陆炳不要喝酒,却因君命如山,还是无法改变陆炳暴卒的命运,反而还提前了十几天出事。
魏采薇深深有种无力感,却又不甘心!皇帝要赐药,她无法预测,也无力阻止,但是陆缨的事业应该还可以抢救一下!
这样绚烂夺目的带刺玫瑰,就应该绽放光彩,而不是在失去陆炳这个□□之后,又在短暂的婚姻中迅速凋零,连遭摧残。
魏采薇说道:“你冷静一点,好好想想如何在陆缨的丧期里保住她的职位,不准任何人染指。”
汪大夏说道:“你放心,目前陆统领做的最重要的一件大事就是白莲教,此事并非朝夕就能完成,所有的暗桩,布置线人的联络都在陆统领那里,通信的暗语和线人名册也只有我们几个心腹和陆统领知道,掌握住了核心机密,外头想要插个人进来,我们也能想法子将他架空……”
魏采薇提醒,汪大夏来不及酝酿即将失去陆大人这个□□的悲伤了,先保住陆缨的差事要紧。
寝殿里,陆炳的手脚都有了反应,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吼吼之声,这让陆缨和嘉靖帝都了期待。
这一夜,陆缨衣不解带的陪着父亲,和他说话,盼着父亲睁开眼睛,嘉靖帝和衣在太师椅上躺了躺,太医们忙忙碌碌,不是灌药吊命,就是针灸按摩。
过了子时,正是人最的困的时候,陆缨的嗓子都要说哑了,陆炳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已经微微发散了,眼前一片模糊,就像隔着一层窗户纸看人,而且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变成写意黑白水墨画,而且墨色淡淡的,就像在墙上挂了千年的画。
他也听不清楚,就像潜在水底,听着岸上的人声。
就这样,在半聋半聋之下,他还是凭着本能认出了陆缨,手指轻轻抠着女儿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