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叹道:“你现在还年轻,不懂这里头有多么复杂。储位之争是非常的敏感的事情。魏采薇和景王府的卫太监是私人恩怨,卫太监要借着白莲教的幌子杀让他丢了面子的魏采薇,这事没做成对不对?而且你们有人证,没物证,伪装白莲教宝卷的书册搜到了吗?”
“景王府完全可以反咬你们一口,把私人恩怨变成储位之争,说你们串通起来污蔑陷害景王,是为了帮助裕王。他们把事情搞大,这事闹到皇上那里去,皇上肯定不会偏向你们,皇上厌弃裕王久已,你们陷害景王帮裕王,皇上会将你们一同厌弃。你和汪大夏都要丢官的,吃鸡不成蚀把米,何必呢。”
陆缨不服气,据理力争,“魏大夫和卫太监之间怎么可能是私人恩怨?魏大夫是替那些秀女们鸣不平才和卫太监对抗,秀女是皇帝的秀女,她又不是为了自己。明明是卫太监漠视秀女们的性命,不顾她们的安危,他丢了面子,就拿魏大夫泄愤。魏大夫为了公事被卫太监打击报复,说到底还是公事,不是私人恩怨。”
陆炳反问道:“你觉得皇上会听你解释吗?皇上看到的只有你们帮助裕王。锦衣卫是皇上办事的亲兵,不是裕王府的府兵。”
陆缨问道:“可是裕王是皇帝的儿子,如果白鹿观的臭道士对裕王不利,我们袖手旁观,什么都不管吗?”
陆炳说道:“大庭广众之下刺杀裕王?景王没有那么蠢。”
陆缨说道:“如果白鹿观道士是监视,记录裕王行踪,动手是另一批从来没有露面过的死士呢?他们对魏大夫动手时,是借用了白莲教的幌子,如果对裕王也故技重施呢?锦衣卫对此漠视不管,岂不是玩忽职守。”
陆炳说道:“一切都是你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仅凭白鹿观的人跟踪裕王,你要猜测他们要裕王动手,命锦衣卫把这些臭道士都抓起来,你以为景王的人会袖手旁观?严侍郎会第一个站出来为景王说话,反咬你们一口,到时候为父也保不了你们。”
嘉靖帝厌弃裕王比厌弃景王更甚。景王只是偷窥秀女,裕王却是一直默默的消极反抗父皇,父皇信道他就偏偏信佛,没有父亲会喜欢专门和自己对着干的儿子。
陆缨还是不服,“难道就放任绑架魏大夫的臭道士不管?”
陆炳说道:“不要急,要有耐心,肯定不会放过他,秋后再算账。现在不能动,一动就会被动卷入储位之争,如果锦衣卫和我们陆家被皇上认为是支持裕王的人,我们就全完了。”
陆缨当然不会把全家和锦衣卫的前途都赌上去,她沉默了一会,问:“父亲要我收回广化寺的探子吗?”
陆炳说道:“继续盯着,静观其变,不要冲动,你要像一个猎人一样,等待时机。”
“我知道了。”陆缨告辞,陆炳叫住她,问:“昨天又熬了一夜?”
陆缨顶着黑眼圈说瞎话,“没有。”
陆炳说道:“我在这里都能听见汪大夏的呼噜声。”
陆缨竖起耳朵,果然听到了一阵阵像猫一样的咕噜声。
陆炳说道:“你不要太拼命了,不要走我的老路,广化寺那边,我替你盯着,我虽然不会拉偏架帮助任何一个藩王,但也不会坐视亲王被人刺杀,你赶紧回去睡觉。”
毕竟是亲生女儿,陆炳晓得她执着的脾气,要她完全放弃是不可能的,只能顺着她,让她放心的去休息。
陆缨被父亲浇了一盆凉水,最后又暖了一下。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吃,陆缨最终记得的都是甜枣的甜。
陆缨回到值房,汪大夏还趴在案头上睡觉,嘴唇微张,透明黏稠的口水糊在桌面打开的卷宗上,随着呼吸一抽一抽的。
陆缨觉得一股倦意涌上心头,不是身体的疲倦,而是精神的疲倦,原来在皇权之下,什么公正、什么公平、真相等等,其实都无所谓的。
魏大夫遭遇的险境、汪大夏吃的风沙、武都头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