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阿霁知道你喜欢沈迟……”她断断续续,此刻已连眼泪都流不下来了,“我知道,知道……想叫哥哥一声……”
眼前已看不清楚世界,可影影绰绰却感觉到寝殿前的屏风出现了一团影子。那是她最熟悉的身影。
那两个字淹没在满口的鲜血中,终究没有唤出来。她瞳孔一静,连闭上的力气都没有了。
江怀璧感觉到怀中的人瞬间松垮下来,所有的温度像是瞬间被抽离一样,她留不住。她能将身外之事尽数周全抓住一切机会,可她抓不住要走的她。
那个从小到大跟在她身后一声声喊着“哥哥,哥哥”的小姑娘,那个他许诺给她世上最好的所有的小姑娘,一件又一件地失去了自己所拥有的所有,也从未触碰到心里想要的东西。
她终于不得不放开妹妹,拿起帕子去细细擦拭她脸上的,下巴的,唇角的血,口中喃喃:“阿霁是最爱美的了,今日妆都花了……”
“阿霁的霏微园哥哥一直给你留着,里面什么都没动。想着哪一天你若回来,就不会说我偷看你的书画……”
“说好的,明日去郊外骑马,阿霁不能食言,说不定有萤火虫呢……”
“锦里巷的梨花糕今年没有了,但是明年哥哥一定给你买,你要等着哥哥啊……”
“哥哥很听话的,阿霁说什么哥哥都答应……”
“阿霁还说等着综儿唤我舅舅呢,可现在还差半年呢,我想要你听到,想要你夸一夸他……”
“阿霁,我昨晚做梦,梦见娘亲了,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吗……”
……
她已经记不起来妹妹进宫后的模样,亦从来不肯记她华丽的宫装和满头的珠翠。
脑海中反反复复回想起那一日,小姑娘一袭浅粉色衣裙,花蝶纷飞,簇簇攘攘一片春色,她明亮的眸子里漾着温柔,梨涡浅笑,第一次不顾她寻常的规矩,上前拥住她,开口唤一声“哥哥”。
那些斑驳的血迹已经凝固,她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抬起头的那一瞬间看到帷幔外洒进来的阳光,柔和地洒在怀里姑娘苍白的脸上,可她的眼眸里再也无法映出那样明亮的光芒。
这样的阳光只会让她感到窒息。
这样的情景,便像极了母亲去世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就是这样抱着母亲,看她手中的桃花簪跌落,看她带着太多遗憾离去。那个时候桃花灼灼,她的阿霁及笄礼成,回房便是天昏地暗。那个时候的江怀璧还没有想到,在母亲去世仅仅四年后,她生命里最重要的另一个女子,她还不过桃李年华的妹妹,会在深宫里被残害致死。
江耀庭亦落下泪来,他已不再年轻,先前丧妻,如今丧女,让他如何能承受得住。
他对江怀璧更多的是愧疚,从小到大严格要求,看她背负着重担和伤痛成长,背后却只能偷偷心疼。然而对于江初霁,是他放开所有的溺爱,将她捧在手掌心宠爱着的孩子。
江初霁与江怀璧不同,她从一出生便在京城养着,因此庄氏也偏爱她,给予她最好的一切。他们是一点点看着她长大的,明里暗里都将她视作闺阁女儿,论宠溺,要多于江怀璧太多。
他上前,将小女儿的眼睛合上。起身的那一刻全身一软,顾不得所有仪态,一瞬间老泪纵横。
外面开始传来动静,宫人们鱼贯而入,按着宫中丧仪程序开始进行。
片刻后阖宫都听到太监尖细的嗓音:“永寿宫淑妃娘娘薨了——”
江怀璧始终不肯放开江初霁,宫人们亦劝不得,连江耀庭也开了口,却仍旧不见她有丝毫松动。
景明帝忽然绕过屏风走进来。殿中所有人立即跪地行礼,江耀庭虽然悲伤,但到底勉力起了身。然而江怀璧只抱着她一动不动。景明帝挥了挥手让众人先下去,一步步走近床榻。
眼看着越走越近,江耀庭心底沉了沉,开口刚要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