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起身,披了外裳去关紧窗户。转身回来掀开帷幔时才发现江怀璧已经醒过来,眼睛恰好睁开,面上还贴着纷乱的发丝,满面的疲惫。然而他还从她眼眸里看到了茫然。
他僵了片刻,默然睡回去。刚躺平稳,却看到她倚过来,偎在他怀里。这种感觉他昨晚已经一一熟悉领略,但此刻知晓是清醒的她,心里才真正漫上欢喜来。
“阿璧,你……”他忽然就止了声,觉得或许不该再问她悔不悔。
怀里的她动了动,声音嘶哑到他几乎听不到:“岁岁,我很欢喜。”
她又重复一遍:“有你我很欢喜。”
沈迟忽然就有些手足无措:“我……我只怕会伤了你。”
江怀璧抬眸看着他的眼睛,方才的朦胧荡然无存,是他一惯为之倾心的沉静。
“不会的。遇见你,我已不再悲伤。”
她向来话少,可每一句都令他欣喜万分,也都刻在他心上,长长久久都不能忘。他看着她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眸里,只有他一人,再无其他。
他下巴贴着她的头发,感受到的轻柔一片。一时眼波微漾,跟着心底也柔软起来。情难自禁,便又去吻她的额发,吻她的面颊,和与从前不一样的柔唇。
她微微喘息着,却再没抗拒,以生涩的方式去应和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心里一遍又一遍默念着岁岁。
眉眼带笑的岁岁,轻佻浮浪的岁岁,凝眉惆怅的岁岁,字句深情的岁岁……与昨晚,她已曾经梦到过,渴望过,奢想过的岁岁。
都是他。
那样的感情是那样强烈。对于长辈,她更多的是尊敬,和血脉相连的刻骨亲情。沈迟这一个从外界闯入她心间的人,给予她的,不仅是从未有过的欢愉,还有那颗冷寂了太久太久所需要的抚慰的心。
她一直自嘲为无心无情人,可在他那里,她的心是他,情也是他。
昨晚,或许是一个新的开始。她将真正与他最紧密地合在一起,从此都将成为彼此心里最重要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沈迟微微抬起头,两人目光相对,近在眼前,无限小又无限大。
“公子,快至卯时了……”门外忽然传来木槿的轻唤,听得出来是可以压低了声音,怕吵着他们。
她等了半天没人应,刚要再喊一声,却听到了沈迟的回应,不由得也脸红了红,将要换的衣服搁在门口便又退下去。
沈迟看着她将裹胸又一层层裹上,那力道显然不轻,然而她看似已经习惯了,连眼睛也不眨一下,静静穿了衣裳。他心里隐隐一痛,非常想夺过去,从此以后让她不再那么束缚,可他不能。他什么也做不了。
那一头昨晚因他而散落下来的青丝,此刻又被重新用玉冠束起。不消片刻便又变成平日里他所熟悉的江怀璧,可竟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有些陌生。
心头微涩,她不该是那样的。
然而待她收拾好后对他轻轻一笑时,他又忽然觉得,无论是何种模样的她,也都是他所爱的阿璧。娇柔妩媚也好,清冷淡薄也罢,怎么样都好。
江怀璧临走时吩咐了木槿将墨竹轩守好,临出门时又回头看了一眼他,紧接着目光朝内延伸,想起方才起身时所瞥到的那一片落红,眸色还是柔了柔。
她没有失去什么,一整晚都是得到。
既然是按着江家长子的身份娶新妇的,今晨自然也要按着祖宗规矩来。
她去了宜兰院,领了宋汀兰去前厅。宋汀兰倒是比以前看到她的时候要沉默地多,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只同江怀璧一起走。行动间步履端庄平稳,亦听不到环佩叮当,全身上下都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至前厅时江耀庭也才到,两人行了礼,紧接着便是宋汀兰的敬茶。
江耀庭不由得看了看身旁空着的座位,那是庄氏的。但即便是她还在世,也一定是不愿看到今天这番场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