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河遂领着纪南方下去煎药。
空荡荡的寝殿除了宫女,便只剩皇上和陆晚晚两人。
灯烛垂泪,暗夜无声。
陆晚晚抿了抿唇,道:“皇上无事,臣妇便心安了。”
皇帝微微阖目,这一夜他往来宫内外,已十分疲惫,此时却半点睡意也无。听着小女儿在帷幕之外的软语,话中透出几分心虚,他心底苦做莲子,半晌才道:“今日有御史弹劾陆建章,他卖官鬻爵,犯下重罪。”
陆晚晚一哂,背上不禁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不知该如何作答。
皇上并不需要她的回答,问她:“今夜,你不在谢府?”
陆晚晚愣了一瞬,姜河能找到她,想必事先去了国公府,府上只有笑春知道自己的行踪。她既告知姜河来寻自己,说明她对皇帝是信任的。既是如此,瞒是瞒不过去的,倒不如坦诚相告。
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以额伏地,道:“陛下明鉴,臣女不敢欺瞒。”
她犹豫了瞬间,将陆建章和岑家的恩怨,陆建章如何娶了她母亲,如何纵容陈柳霜下药害死岑思莞,又如何找人追杀舅父,而死外祖父的事情告知皇帝。她恨得咬牙切齿:“陆建章罄竹难书,对我外祖家有血海深仇,不杀他不足以告慰故人在天亡灵。”
殿内的空气似乎都不流动了,就那么静置着,令人窒息般的死寂。
陆晚晚呼吸微弱的,生怕惊动皇上。良久,她才听到皇上说:“他是你父亲,你这是弑父。”
她默了一瞬,缓缓道:“臣妇眼中只有对错,没有亲疏。他弃我母亲,害我外祖一家的那一刻,便不是臣妇父亲。”
她屏气凝声,夏日徐徐细风从窗棂穿进来,拂过她身上,流淌过去,吹得金黄的帷帐起伏不定,帷幕上绣着的金龙翻飞,如在海上踏浪。
过了许久,她才听到皇上若有似无叹息了声。
她有些不解。
“你手上不应沾血。”皇上顿了顿,又道:“你把陆建章交给朕,朕会给你个交代。”
陆晚晚微怔,下巴轻抬,望着起伏的帷幕上皇帝的侧影。
她心里堵得慌,却不知为何,所有的话凝聚在舌尖,最终化成细弱的一声“好”。
皇宫的夜,静谧而冷清。
陆晚晚顺着来时的路,一步步走出这座灯火辉煌的宫殿。
头顶星空转移,与上半夜在村野看到的星空截然不同。斗转星移间,许多事情都变了,许多事情也都过去了。在这一夜她没了父亲,成了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
她竟不知,自己的人生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错的,缘何如此坎坷?
那个负了她娘亲的人,又在何处?他可知自己还有一支流落在外的血脉?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
她走到宫门口,走出缓缓开启的侧门。
天边已露出鱼肚白,她看到星月交辉下,立了道颀长挺拔的人影。他站在暗淡的宫灯下,望着走出来的陆晚晚,眉宇间一喜。他的眼睛落在她身上的那一瞬间,犹如繁星落满春池,星光涌动。
陆晚晚心中一悟,她从何而来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去往何处。她心底无比清楚,从今往后自己只是谢家的少夫人,要去往有谢怀琛的将来。
她朝他走去,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夫君。”
谢怀琛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笑容,牵起她的手:“走,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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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晚晚每隔三日带纪南方入一次宫。珠镜殿的花草以往都是宋见青自己打理,她离开后,陆晚晚以为宋见青打理花草的名义入宫,不显山不露水,倒也不引人注意。
这日她又带纪南方入宫。
刚走到珠镜殿外,里面便出来一人。
骆永仪穿了身鹅黄的夏衫,衬托得雪容玉肌格外清丽。她怀中抱了只雪白的猫,慵懒地看着陆晚晚。
她立于檐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