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严马宋四家家主,分别带着一个儿子来县衙赴宴。一进大门他们的表情就有些意外,县衙以前是个什么样他们都是清楚的,破破烂烂,一点都没有官署的威严。
身为本地的大户人家,他们也不是不能出银子把县衙修一修的,可谁让兰焕平那老头如此顽固?一点点好处都不想分给他们,他们也不是没给他使绊子,然而那死老头名声太好了,那些穷鬼都向着他。他们能给他添些小乱,大的动作却是不敢的。
可现在,新县令才刚到任上吧,县衙就焕然一新了,倒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他们在心里琢磨着新县令,被门房小子梁子引入宴客的小厅。
清风的功课不是白做的,一进入小厅,看到墙上挂着的那些字画,这些人的姿态就比之前收敛了许多。
当下社会就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士农工商,读书人的社会地位是非常高的。商户再富有,见了当官的,得下跪。而秀才却能见官不跪。
山云县文风不盛,何止是不盛,全县只有两个举人,其中之一还是县学的教谕,另一位在宋家,已经年逾六十,半只脚迈进棺材了。
别看张严马宋四家有家底,家中子弟也都读过书,除了宋家出了个秀才,其他人全是白身。要说做买卖,他们可能还懂,要让他们看字画,呵呵,就算是那位秀才,其实水平都不怎么的。
一群人盯着墙上的字画,除了“大气”、“磅礴”之类的词语,就再也夸不出别的了。水平不够,能欣赏个什么?
不得不说闻九霄这一手下马威玩得还是很成功的,可能他们也意识到了,可有什么办法呢?新县令未到,他们敢先入席吗?小厅就这么大,不入戏能做什么?只能装模做样对着墙上的字画欣赏了,还得作出一副陶醉的模样。
啊啊啊,太难了!
好在闻九霄也没让他们等太久,“诸位都到了,倒是本官来迟了。”
众人纷纷转身朝门口望去,看到新县令的第一眼,心里忍不住喝彩:好一个玉面郎君。身体比大脑更先反应过来,一边迎接,一边见礼,“草民见过县太爷。”
这些人中,只有两个人没自称草民的,一个是宋家的那个秀才宋立贤,一个是张家的那个巡检张昌盛。前者自称学生,后者自称属下。两人都是家主的儿子,不过宋秀才才二十,而张巡检已经三十出头了,很是差了些岁数。
闻九霄不着痕迹地看了两人一眼,脑子中想的却是兰焕平对两人的评价。他说,宋家这位秀才,少有才名,自然是心高气傲。张家的那位,瞧着是个粗人,实则很有城府。
张严马宋四家想要称量闻九霄这个新县令,闻九霄自然要想摸一摸这四家家主的底,在双方都有意的情况下,这顿宴席自然是宾主尽欢。
闻九霄虽说话不多,但他身上上位者的气势,以及身为世家子弟的那份矜贵,还有他言之有物的谈吐,自然镇住了这一群边城土包子。
当时还没有察觉,等这些人回到家中,细细品味,才惊出一身冷汗,这一位新县令深不可测啊!整个席间全程牵引着他们,而他们却无一人觉得不妥。
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城府,太厉害了,不愧是来自京城的人物。
张家主回到家里就让儿子赶紧回去,“昌盛,好生当差,没有县太爷的传唤,不得擅自回来。”他都有些后悔把这个儿子叫回来了。
他只想着让儿子在新县令跟前露脸,却忽略了儿子身上还有差事,不得上令是不得随意离开的。说白了,还是怪他,是他小看了这位新县令。
这一位,可不是个软和好说话的。
张昌盛跟他爹想的一样,“爹放心,儿子都懂。”顿了一下,“爹,虽只一面,儿子观那位心计、手段、家世怕是都不容小觑。但凡那位颁下的政令,咱家要第一个响应。”
张家主有些吃惊,“你就这般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