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在承乾宫不用跪拜,徐幼宁走进来,只恭敬地向他问安。
太子静静注视着她。
公主府送过来的是一件水蓝色银丝绣石榴的薄烟纱裙,除了裙摆和袖口绣着花样,其余地方轻纱飘动,好似一泓清水。
石榴多子,庄敬公主送石榴纹的裙子,显然是有祝福徐幼宁安产之意。
徐幼宁住进东宫以后,新衣裳的确做了不少,可她进来的时候怀着身孕,是来养胎的,不是来伺候男人的,因此给她的衣裳虽然料子好,样式花纹却十分简洁,力求宽松舒适。
太子还是第一次见她穿这样精致的裙子。
徐幼宁的模样在群芳争艳的皇宫里至多算是中人之姿,但她一双眼睛纯净,自有一股惹人怜爱的娇憨之质,穿上这样的纱裙倒是相称。
太子抿着薄唇,只扫了她一眼,迅速将目光放到手中的奏折上。
徐幼宁走进来等着他示下,却见他专心看着奏折,一副把自己已经忘了模样。
这阵子她学了不少规矩,知道这种时候就得安安静静地候着,一直等到太子说了话叫她退下去为止。
只是她如今时常觉得腰酸腿酸,站了这么片刻就有些不舒服,于是她轻轻提醒了太子:“殿下唤我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太子少有被人催促,他不耐地拧了下眉,将手中的奏折扔到桌上。
“这几日饮食如何?”
“一切如常。”
“你那屋子夕晒,热吗?”
徐幼宁摇头。
太子无言。
两人就这么静静望着。
良久,太子道:“今日天上有云,你可出去多走走。”
徐幼宁总觉得他今日怪怪的,可又说不上哪里怪。
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太子跟以前见到的那个太子有些不一样了。
是语气不一样了吗?不,他说话还是淡淡的,低低的。
是表情不一样了吗?不,他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就跟冰雕似的。
是眼神不一样了吗?不,也没有……
徐幼宁探究地看向他,他似乎察觉徐幼宁的窥探,板着脸又拿起奏折。
“回去吧。”
徐幼宁眨了眨眼睛。
似乎又有一个差别。
从前太子都是说“退下”,今日是说“回去”。
“是。”徐幼宁正欲退下,外头突然传来了两声狗叫。
“汪汪汪!汪汪汪!”
那狗似被人打了一般,叫得颇为惨厉。
太子还未发话,王吉匆匆进来,“主子,厨房那边有人偷偷养了只狗,今日侍卫本来想带走,谁知那狗竟跑到承乾宫来了,惊扰了主子的清净,实在罪该万死。”
“叫了几声而已,没什么可惊扰的。别叫他们打狗,怪可怜的。”
王吉愣了一下,赶紧道:“奴婢这就去传话。”说罢匆匆下去。
徐幼宁脸上有些烧得慌。
什么是狗叫几声而已,没什么可惊扰的。
饶是她心思浅,也觉得太子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殿下,我先退下了。”
徐幼宁心里委屈。
她学狗叫两声怎么了,他还学猫叫呢!她学狗叫还不是因为他,他居然拿这事讽刺自己。
果然,是太子就了不起。
那晚拿狗叫的事羞辱她那么久,今儿还拿这事取笑她。
“出去瞧瞧那只狗。”太子放下奏折,起身说了这一句。
徐幼宁无法,只得跟在他后头出了书房。
那狗早已为侍卫们制住,呜咽着躺在地上,有三四人围着。
王吉见太子站在廊下,忙上了台阶走过去,道:“底下人手头没轻重,奴婢出来的时候,后腿已经被打断了一条。”
徐幼宁闻言,顿时担忧地“呀”了一声。
太子回过头,徐幼宁忙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