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钰低低回了文在津一句:“你太悲观了。”便大步迈开,将眼前这个乐不可支的女人收到了怀里。
他也想她了。
只有她,才能让他片刻忘记苦难、罪恶的枷锁。
“有情人饮水饱,从此苦难不煎熬。”
途经花园,台上人的唱词脆而洪亮,这是文夫人请来的时下最红的戏班子。
想到闻人椿从前也在戏班子待过,霍钰不免警惕地问了一句:“小椿,你近来可有去找过你从前待过的戏班子?”
文在津代为答之:“她大门而出二门不迈,顶多见见我。”
“我不敢去,怕被大少爷发现,耽误了你。”
霍钰知道是自己多虑了,拉着闻人椿的手又紧了紧。
那不过是个小插曲,夜色依旧曼妙。
林间树叶婆娑,夹有墙外幽长缠绵竹笛声,吹的是两情相悦与花好月圆。
尽管这是个繁花不开的季节。
久未相见的男女不着丝、不着绸,指尖相抵,骨节相扣,你来我往,一回又一回地冲着对方心里撞去。力道之汹涌,恨不能将这床都拆了去。
而后耳鬓厮磨、脚趾都要缠在一块,以至寒冬大夜中,彼此都折腾出满身黏腻。
却也舍不得分离。
霍钰揽着怀中人,一双牙不安分地咬起闻人椿的耳廓,那里有几根软骨,他顺着骨骼走向一直咬到耳垂。
“小椿,小椿,小椿。”
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个字都是要人死心塌地的药丸,效力百倍,闻人椿窝在他颈边,应得又羞又坚定。
“永远待在我身边好不好。”
“嗯!”
“也许要受点委屈,怕不怕?”
“……只要你的心不变,我就不怕。”
那什么叫不变心呢?
大概闻人椿自己都还不懂,世上的一切东西都免不得变质。要爱就不能害怕改变。
原本是要寥寥度过的除夕,却因霍钰回来了,闻人椿干劲十足。
她将文在津当作跑腿小厮,写了张长长的清单,鱼肉乳酪,西域葡萄酒,满满当当都是值钱的玩意。文在津接过的时候阴阳怪气地道了一句:“是,霍夫人。”
不过一句玩笑的称谓,闻人椿却偷摸着笑了许久。
太阳落山时,她一个人、两只手终于备出这桌菜。好不容易得个喘息,却听一位文在津的亲信来报,霍钰有事耽搁,需晚归。
不失落、不惆怅,那是骗外人的体面话。闻人椿看着一桌丰盛佳肴,就差一阵风吹,就能盈盈两行泪。
但她不恨、不恼,如今还未到享乐的日子,何必同这点心酸过不去。于是她紧了紧手中的帕子,请府中小厮去喊了旁的人。
郡主别府。门口有小厮架了两梯子,正在点白灯笼。
城中富贵人家联络得紧,郡主之子前脚刚断气,后脚消息就传入了各家主事人的耳朵中。不过一个时辰,人群鱼贯而出、川流不息。许大人借口算命先生的卜卦,不便沾染白事,便将霍钰推了出去。此刻,他随许还琼的大哥许珙一道跨进门。
有小厮立于门侧,给每位来客都发了一朵指甲盖大小的白色纸花。
晦气。霍钰的脑海中响起许珙在马车上讲过的一句无心之言。
其实他也这么觉得,但他与此处大多人一样,晦气归晦气,来归来。
毕竟郡主年迈式微,终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霍钰再度见到许还琼。她被裹在一件白衣丧服中,脑袋和手一起下垂着,逢人问候也不看,只微微点头。大娘子嫌她礼仪不周,偶尔趁人高声谈论时,对她板着脸数落。
她们身后便是郡主之子的棺木,百年树根黑里发红,纹理盘综复杂,找不出源头来自哪一支。再往后看,便是这一年最后一场落日金辉,磅礴又诡妙,好似沾过金粉的笔头在水中晕开的那一刻,可化出的氤氲又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