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闻人椿不声不响还在浇油——既然不是苏稚给她送的药和粥,难道是桑武士?疑虑间,她的眼神同桑武士撞到了一起。
“不是我。”
也是,那人进了她屋子不说,还坐过她床头、摸过她额头,桑武士不会如此逾越。
苏稚瞧他们眼神黏连欲说还休,怒火一下子烧到了天灵盖:“桑武士,今年的播稻节您直接同小椿结对便好了,两个都是有无穷力气和心思的人,保准第一!”她越想越懊恼,嘟着小嘴,索性甩手就走。
“苏稚!”
“小苏!”
男女和声,琴瑟和鸣,捂着耳朵的苏稚恨不得再往脚上装一对风火轮。
“你还站着做什么!”闻人椿也急了,将桑武士的称呼都省了去,“还不去追!将你说的那句话好好同她讲一次!”真是枉费平日的稳重果断,到了心爱的女子面前错漏百出。
桑武士被她一激,终是迈开了腿。
三人只剩霍钰一个。他倒是有闲心的,事不关己,两手藏于宽袖之中,一齐背在身后,目光见天、见树、见近处小溪流。
“二少爷,我先去领工钱了。”闻人椿还想着那些蝇头小利。
霍钰用鼻子“嗯”了一声,不咸不淡,却是在药场外头一直候着她。
惊讶之余,闻人椿不禁为他的腿操心。
“我已经学会用拐杖借力了。”他语带不爽。
“真厉害!”闻人椿吹捧他的本事不尽如人意。
霍钰果然气着了,“哼”了一声走到了前头,留下一个强硬而别扭的背影:“去我屋里,我有话同你说。”
又要布置下一步了吧,这回想怎么着。
隐隐地,她觉着自个儿的脑袋又有些发沉了。
“你那病算是好了吗?”霍钰估计是捡回了自己的人性,一进屋先关心起了闻人椿的身体。闻人椿略微有些触动,看他都觉得像是看到了从前明州城那位体恤民生的二少爷。
“快好了。”她语气里又见了轻快。
“那走得怎么比我还慢。”
扬到一半的唇角立马耷拉下来,闻人椿内心腹诽:若是走到您前头,您该说我目无主子了吧。
当女使还真难。
“又是这副表情。”霍钰瞥了她一眼,“还不如眼睛闭着、睡得像头疯猪的时候来得顺眼。”
“是你?”与其说她想不到,不如说她不敢想。
心头划过一丝喜悦,但那极其短暂,迷惘和担忧逗留得更久。她不想欠霍钰的恩情,不想给自己任何机会去肖想缥缈的东西。
“麻烦二少爷了。”她木木地道了谢。
“是挺麻烦的。”
忆起昨夜,霍钰又想笑又想气。他本是去闻人椿屋中兴师问罪的,因他要歇息了却迟迟等不到闻人椿送药打水。
结果一脑门的怒气把门震开了,却没把闻人椿从床上拖起。
“小椿。”第一声是嫌弃而高傲的。
可闻人椿只是脸色潮红,静静发着汗。霍钰这才正眼瞧了瞧她。
“小椿。”他又叫了一声,带了些关怀,手背也跟着贴到了她的额头上,完全忘了汗水黏腻。
可惜他难得的关心没得到回应。
“小椿,小椿,小椿。”
不知是不是被霍钰接二连三的叫唤惹怒了,还是平日就对他怀怨在心,闻人椿索性哼哼唧唧翻身对墙,只留一个笨重无情的背影。
“闻人椿!”
他失了耐心,她毫无悔改之意。约莫僵持了半柱香的时间,没病的只好迁就有病的。
当是报答吧。
霍钰一边倚着拐杖,一边替她煨粥,一边还要说服自己。
然而今日她压根不感谢,还要把自己的付出记到别人头上。
“小椿啊,你这生了病还挺张狂的。”他似是有些委屈,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拐杖的手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