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骑。天灰灰的,我在等那一场雨落下来,可它迟迟不下。我说,“我想去牡丹亭。”他便调转车头朝牡丹亭去了。下午五点钟爸爸要来接我回家,我突然有些不舍。不舍什么?我也不知道。
五块钱一张的门票,他买了两张。整个园子只有我们两个人,谁会在快要下雨的中午来这里呢?我们并排走着,也不说话,看亭子里杜丽娘的画像,《牡丹亭》里有一句唱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我背过的。打雷了,雨终于落下来,越下越大,越来越密,我们就坐在抄手回廊里看雨。他拿出手机,放轻音乐,鸟之诗,他说,“我找了好久,其实他的名字不叫《鸟之诗》,叫做《明天会放晴吗》”。我说,“还是鸟之诗好听。”他笑了笑,说,“好,那就叫鸟之诗。”末了又说,“我已经把它设置成起床闹钟了。”
我说,“你知道毁掉一首喜欢的歌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设成起床闹钟?”
“你知道啊!”
“我不信!”
“喜欢一首歌就是这样的,日子久了,听厌了,就不喜欢了。”
“喜欢就是喜欢,如果因为任何原因不喜欢了,那只能说明一开始就不是喜欢。”
“那你试试吧,看会不会有一天听到这首曲子就烦。”
“不会有这一天。”
这一场酝酿了许久的雨,顷刻间就下完了。我们刚好结束对话,从回廊这头走到那一头。从青石板的小路走出来,泥土地面上有一摊积水,他说,“我背你过去?”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拒绝了。我踩在花圃周边的石砖上,那砖头很窄,我站在上面,差不多可以平视他。他伸出手要扶我,我没有把手给他,只是搭在他的肩上。他说,“你这样的身高很好,不会太高,也不会太矮。”
“那你有多高?”
“183。”
“跟你比,我还是太矮了。”
“不会,刚刚好。”
走到花圃尽头,前面又接上青石板路。我跳下来,“你喜欢怎样的人?”他问我。
“不戴眼镜,不抽烟。”我说。
他忽然兴奋,“我也是!我最讨厌烟味!不喜欢戴眼镜的女生。”
“你不喜欢汪清雅是因为她戴眼镜吗?”
“那不是,如果我喜欢她,她戴不戴眼镜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喜欢的人,她不戴眼镜。”
前面就要走出园子了,我的手机响了一声,我想肯定是爸爸给我发信息,拿出来一看,是汪清雅。她问我,“你回去了吗?”
方才我好像做了一场梦,看到汪清雅三个字,我才醒过来。
“对!”我回道。
“潘怡居然说你跟厉浩南在一起了,我被她笑死。”
“怎么可能?我和厉浩南?”
“对啊,我也跟她说,宋允之跟谁在一起,都不会跟厉浩南一起的。”
“就是!”我回道。
自行车上全是雨水,他用袖子把后座擦了擦,其实座包上水更多。他鞋子也走湿了,问我,现在去哪里?我说,我要回去了。他说好。骑车的路上,他问我,过几天你还回来吗?我说,也许不了。在坡道尽头,太阳冲破云层,我跳下车,他还要说什么,我摆摆手,“到此为止吧。再见。”他错愕地看着我。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