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棠桦早就醒了,不,应该说他一夜未睡。
他舍不得睡,他觉得这件事就跟梦一样,像一场美好的梦。他的头脑在空白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缓慢回神。
那段时间,他什么都没想,似乎又想了很多,把一辈子都想完了。
可是一辈子那么长,他怎么想的完?
陆棠桦想,他不想死了,起码现在不想死,他要活着,起码在苏念珠还活着的时候,他一定不能比她先死。若是他死了,那谁来护着她呢?她会被人欺负的,他舍不得。
周玳一夜都守在门口,他提着手里的宫灯,看它从明亮如火到偃旗息鼓,然后再见晨曦之色。
这一夜过得好快,又好像过得很慢。
周玳脸上露出笑,那是真诚而开朗的笑。
宫廊之上飞掠而过一个黑影,顺着那半开的窗户掠了进去。
“陛下。”壹号跪在地上,半点没有眼力见。
陆棠桦下意识伸手轻捂住苏念珠的耳朵,隔着一层帷帐,压低声音朝壹号道:“滚!”
壹号犹豫半刻,跪在那里没动。
窗子“啪嗒”一声响,苏念珠被吵醒,她翻了个身,睁开那双潋滟水眸,整个人慵懒至极。身子倒没什么大不适的,就是有点小不适。
想到昨夜,感受着男人贴在自己身上炙热的身体,小娘子羞红了脸,有点无所适从。她埋在被褥里,想着过会子要跟陆棠桦说什么话,却不想耳朵一偏就听到一个“滚”字。
苏念珠:……
“我不是跟你说的。”陆棠桦急了,他跟苏念珠解释完,暴躁的一把打开帘子,朝壹号道:“有屁快放!”
壹号垂眸,“郝将军那边出事了。”
陆棠桦和苏念珠到达郝府时,郝鹭正躺在床上。
苏念珠看到她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比外头凝在屋檐上的浓霜还要白。
“郝鹭?”苏念珠上前去握她的手。
郝鹭是习武之人,就算是冬日,那双手也是热的。可现在,她躺在被褥里,那只手搭在床沿边,苏念珠一触上去,便是噬骨的阴寒。
“你别急,壹号已经去找沈太医过来了。”苏念珠握着郝鹭的手,目光下意识朝她腹部看。
郝鹭盖着被褥,苏念珠看不清她的身型。
注意到苏念珠的目光,郝鹭轻笑一声,道:“我没事。”
孙天琊来的很快,他提着药箱气喘吁吁的过来,苏念珠赶紧让开。
“你……”孙天琊半跪在地上替郝鹭把脉,半刻后,他微侧头看向床上的她,表情复杂。
郝鹭苍白面容之上露出一抹笑,“这是我的劫,是我该得的报应。”说到这里,郝鹭看向陆棠桦,她突然起身,掀开被褥,“扑通”一声径直跪到地上,朝陆棠桦磕头道:“陛下,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没有把江昊天送到城外田庄去,而是将他留在了郝府的地窖里。”
陆棠桦负手站在那里,表情平静地看着郝鹭道:“我知道。”
郝鹭一愣,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壹号。
是了,这京师里头的事,谁能瞒得过暗骑卫呢?
郝鹭苦笑一声,身子一软,靠着床沿坐到地上。她伸手去捂自己的肚子,脸上的表情凄惨而灰冷,像是在跟他们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本以为他会顾念一下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没想到,他竟如此……”
“发生什么事了?”苏念珠上去,把郝鹭从地上扶起来,一旁的周玳也来帮忙。
郝鹭重新躺回去,她怔怔望着帐子顶,“我在我的茶里放了落胎药,他在他的茶里放了毒药,他趁我去关窗的时候,换了我们的茶。”
苏念珠面色大骇,“毒药?你喝了毒药?”
一旁的孙天琊道:“没有,喝的是堕胎药。”
郝鹭突然开始笑,她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他不知道我的茶碗里有堕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