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司玮不想跟于渃涵争论这些,她的性格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有点玩世不恭,总自居俗人,但有时也不想那么俗,很是矛盾。她的世界里没有绝对的对和错,也没有绝对恒定的观点。她永远在探索改变着,有些昨天认为正确的道理,第二天自己就将其推翻。
最开始接触时,高司玮总认为于渃涵是善变的,还有点喜欢跟人唱反调,后来才发现原来很多道理其实就是学生时代课本中学过的那些哲学知识,事物都是运动变化着的,人也是,用一个永恒不变的眼光去看到如流水一样的人和物,终究会把自己困在一个地方。
道理总是很早学到,但很晚才能明白。
高司玮在这方面似乎尤其迟钝。人情世故,他总是先懂世故,人情放在很后面。也许他这个样子能很好得应付眼前工作,可感情来临时,他也觉得有些别扭,不清楚怎么处理才能更好。
古往今来的情圣们撰写过很多恋爱通常会有的法典教条,但好像没有一个人告诉世人怎么去搞定一个各方面都比你要强上许多的女人。也许前人恋爱的窍门也只是一种炫耀自我的手段,没有人会展示自己的歧路与坎坷。
高司玮的内心是有些苦恼的,隐隐的自尊心又不允许他在态度上落败于渃涵,所以表现出来的结果就是更胜以往的高冷,和没有前言后语的僵硬对白。
他咬了一下嘴唇,轻轻提了一口气,呼出来时有些颤,微微歪了一下头,视线不由自主的垂向斜下方。
仿佛内心世界经历了许多斗争。
此刻,于渃涵察觉到了这种细微的变化,她的某一个精神分支从自己的身体里跳脱出来,以一个局外的人的角度去看这顿晚饭。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隐秘在高司玮冰冷外表之下的羞怯,同时也看到了自己的洋洋得意。
以一个第三方的立场去看,高司玮甚至是有些可爱的,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去面对那些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来势汹汹又突然偃旗息鼓。那个样子和几年前更为青涩的他所重合,时间仿佛从来就没有走过。借由这些,于渃涵也感怀了一下过去的自己,如果是那时,自己尚有心情跟这样一个男人开展一段恋情么?
那时候也许可以,因为跟高司玮不熟。
转念再想,如果自己是高司玮,这样的情况也确实很棘手。不能像一般意义上的男人那样去追求女人,在对方面前,任何主动和强势都显得有些班门弄斧,不成熟,有些可笑。好像也不能太温柔太体贴,显得婆婆妈妈,没有什么男性的魅力。
到底能怎样?饶是于渃涵觉得自己经验丰富,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毕竟高司玮跟谭章不同的是,有些气质上的东西真的需要时间慢慢养成,二十多岁的男人跟四十多岁的男人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根本无法放在一起比较。
这样一来,她好像又有点怜惜高司玮了。就像是考场上的考官看着下面一个故作镇定想要找机会作弊的学生,放不放水就是一念之差的事情。心里还想着,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宝贝学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在自己这里过得顺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那个飘在半空中的灵魂一下子回到了于渃涵的身体里,她猛然惊醒,原来自己刚刚燃起了一个非常危险的想法。
外面下雪了,雪夜总是很浪漫的,只是雪中的两个人各怀心事,怎么都跟浪漫沾不上边。
雪是从晚饭中途就开始下的,下得不小,外面已经白了。高司玮送于渃涵回公司取车,一路上,雪花缠绕在于渃涵的长发上。到停车上时,于渃涵抖了抖头发,冬天穿得多,动作总不是那么利落,高司玮轻轻为她扫去后背的雪花,再帮她把厚重的围巾整理好。
他的手指穿进于渃涵的发丝中顺了下来,雪花化成的水汽也一并带走,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没有什么不妥。
于渃涵说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