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便是一轮攒射过去,射完箭立时纵马转到后方,后头的队伍上来又是一轮攒射,如此循环往复。
这些人的骑术都极为精湛,箭法更是精准,在曲折崎岖的山道河岸上来去自如,弓弦响处,箭箭夺命。盗匪们却根本无法靠近马队,只能成为他们的活靶。
这样来回几轮攒射之后,再凶悍的盗匪也被吓得胆气尽丧,见到马蹄迫近自是转身就逃。在他们的身后,箭支的破空声依然在不断响起,随即响起的,是惨叫哀嚎和身躯倒地的不祥动静。这些声音犹如催命的号角,推动着剩下的人拼命奔逃,对自己人推攘劈杀也在所不惜。
待到晋阳军与援军遥遥相望,联手夹击,盗匪的包围圈也终于变成了一泻千里的溃败。世民的马队只要在后头略加追赶,盗匪们便会慌不择路,自相践踏,与适才的穷凶极恶、死缠不退简直不像是同一拨人。
晋阳军气势自是更盛,队形也愈发齐整严密,数千匹战马奔驰向前,顺势将溃逃的盗匪一片片地收割在马蹄和刀枪之下。
不过一刻多钟之后,晋阳军的前锋与世民的马队便汇合在了一起。晋阳军身经百战,盗匪从前面拦截变成往后奔逃,晋阳军的后队便随之变成了前队,乘着盗匪的混乱继续往前掩杀。
凌云回头看着这一幕,从心底里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来。
在这半天的工夫里,她亲眼看到了盗匪突如其来的包围和逼近;看到了父亲临危不乱的振作士气、严防死守;更看到了援军到达之后战场形势的瞬间逆转,看到那数万盗匪从悍不畏死转眼间变得溃不成军!
而在这些转变之间,那些她曾在兵书和史料中看到过无数遍的词句,像是“一鼓作气”的“气”,“势不可挡”的“势”,“严阵以待”的“阵”……也终于变成了活生生的,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这些东西让她振奋,却又让她怅惘,让她莫名地想起了无数往事。
另一边,世民已从队伍里跃马而出,飞奔到李渊跟前,把手里的拓木弓往身上一背,抱手笑道:“阿耶可还安好?世民来迟一步,还请阿耶恕罪!”
李渊早已喜出望外,见世民上前,忙上下打量了好几眼。他自然知道,二郎率队走的是比雀鼠谷更崎岖难行的千里径,眼下却从雀鼠谷南端兜头杀了回来,这两日显然一直在急行军,适才又这么厮杀过一场,劳累可想而知。不过此刻他看去倒是精神奕奕,笑容更是灿烂耀眼。
李渊越看越放心,这才笑着点头:“二郎你来得正好,这些盗匪好生狡诈,居然想伏击大军,多亏你机警,才给了他们一个教训!”
李渊的幕僚副将都跟在他身后,此刻自是纷纷赞叹:“二公子真真神机妙算!”“幸亏二郎及时赶到,才没叫盗匪诡计得逞。”
李渊也问道:“二郎,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谷里设伏了?”毕竟按照原计划,世民带队走千里径,是要跟主力骑兵分头并进,到霍邑之后再见机行事。没想到这些盗匪大概提前收到了消息,居然在半路上设下了埋伏,连他们这些人都瞒了过去,世民却能发现不对,竟然掉头赶来了。
世民笑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在谷里设伏,只是在路上探到消息,说盗匪的大队已往鼠雀谷来了,这才从后头追击过来的。”说着便往李渊身后看了一眼,“阿耶,三……三郎他没有受惊吧?”
李渊闻言也回头看了一眼,凌云回过神来,忙向两人抱了抱手,微笑颔首,示意自己一切都好,无须挂记。
世民也笑着点头回礼,李渊却是摇头叹了口气,只是不等他说出什么,后队那边已有人来报:盗匪那边已收住了阵脚,正在往北边缓缓撤退,要不要继续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