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
他眼前的凌云看去竟是陌生无比,她的脸色苍白如雪,神色更是冷漠如冰,不,就算是此刻凌晨北风里的残雪坚冰也不会比她更寒意逼人了,唯有一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仿佛所有的热气活力都在那里头燃烧,可那火光居然也是冰冷的。
在昏黄温暖的灯光下,她看去就像一把彻底出鞘的宝刃,冰凉,锋利,锐不可当。
柴绍只怔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他拦不住凌云,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能拦得住她了。
将他从梦里惊醒的那股悸动再次席卷而来,他几乎不假思索地转头冲管事吩咐道:“把踏雪牵过来!”既然拦不住,那自己就陪她跑一趟吧!这样的她,绝不应该独自上路。
管事忙不迭地领命而去,凌云却依然沉默地看着柴绍,目光却仿佛已透过他看到了极远的地方。
柴绍心头更是发沉,想了想还是上前一步,缓声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了,这里离武功不过一日的路程,三郎若身子真有什么不妥,那边早就派人过来了,你只是太惦记他了而已,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不得真的。”
凌云的目光终于闪动了一下,却是默然移开了视线——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她看到的那个笑容明亮一如往昔的玄霸,听到的那声恋恋不舍的告别,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这个问题,她不敢细想也不敢追问,她能想到的,就是要尽快回去,一分一刻都不能再等!
柴绍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凌云,冰冷得拒人千里,却又脆弱得不可碰触,让他根本无法接近,无从安慰。
寂静之中,远处传来了五更二刻的钟鼓声响。车马房里一阵骚动,柴绍的乌骓马被牵了出来,随后则是两辆马车;另一边,周嬷嬷也带着人走了过来,此时该装车的装车,该上马的上马,不过片刻便已整顿完毕。
周嬷嬷上前给凌云和柴绍行了个礼:“大郎,三娘,路上千万当心些,在那边多住两日也是无妨的,这边老奴自会看守好门户。”
凌云点了点头,翻身上马,虽然还要过一会儿坊门才会打开,但她已无法再等下去了。
柴绍暗暗叹息了一声,一踩马镫就要上马,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急切得近乎尖锐的呼唤:“大郎!”
在依旧浓黑的夜色里,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一道人影,头发凌乱,脸色惨白,不是小环又是谁?
不等跑到柴绍跟前,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却依旧急声道:“大郎,娘子,阿哲……阿哲他醒来后又吐了,还喘不上气来,你们去看看他吧,看看他再走!我求求你们了!”
柴绍看到她便是一惊,听到这话更是顾不得上马了,回身一把将她拉了起来,皱眉道:“怎么回事?刚才不还睡得好好的吗?”
小环含泪点了点头:“是,都怪我不好,他醒来后没瞧见你便哭了,我又忙着给他喂薏米水,他边哭边喝不知怎地竟呛着了,咳完就吐了起来,吐得又有些喘不上气的模样。”
居然是这样么!想到阿哲这两天以来对自己依恋,柴绍心里一紧,迈步想往回走,突然意识到不对,忙回头道:“三娘,能否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凌云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柴绍急切为难的面孔,小环悲哀恐惧的面孔,和这两天来的许多画面重合在了一处,当时她曾大惑不解的问题,此刻看去却是如此的一目了然。她几乎是自嘲地笑了笑,毫不犹豫地一磕马腹,飒露紫飞奔而出,有如一道暗红色的闪电,顷刻间便没入了黎明前的暗夜之中。
这夜色漫长得几乎没有尽头。凌云在坊门前带马盘旋了片刻,待得坊门一开,便冲了出去,又沿着长街直出城门,不知跑了多久,天色才渐渐地明亮起来。好在经过两天的日晒,路上的积雪已化掉了大半,凌云出门前又在飒露紫的蹄铁上加了防滑的钉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