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犹未了,就听人群外有人喝道:“让开!”河阳关里,不知何时已拉过来一支队伍,足有五六十人之多,人人手持腰刀,盔甲鲜明,此时齐声一喝,声势自是惊人。围观众人不由自主都纷纷后退,让出了一条路来。这队卫士快步走到桥头的台下,将台子围了个严实,领头的偏将沉声喝道:“我等奉命捉拿高丽细作,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这话跟何潘仁刚才所说原是一般无二,有人便不服气地叫道:“上头那位明明是何国的商贾,跟高丽相去万里,怎能是高丽的细作?”
那位偏将冷冷地一眼瞪了过去:“是谁在替这细作说话?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何国商贾?莫非是他同伙!”
这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说话之人顿时吓得一缩脖子,再也不敢开口了。适才他们是数百人对着几个被摔做一团的兵士,自然人人都底气十足,如今情势已完全不同,纵然人人依旧知何潘仁冤枉可怜,但谁又能为一个陌生人去不计生死?
一片安静中,那偏将伸手指向了高台:“给我拿下他!”
几个健壮的兵士闻声出列,拔刀在手,向台上一步步逼了过去,阿祖慌得忙扯了根栏杆在手,乱挥乱舞,却显然是螳臂当车。
凌云原是冷眼旁观,此时不由也皱起了眉,小鱼忙低声问道:“娘子?”凌云紧紧地盯着那台子,心里将信将疑,眼见着那几个兵士就要踏上高台,她刚要点头示意,却听何潘仁突然间大笑了起来。这笑声浑厚而悲怆,仿佛带着一股慑人的力量,挥刀而上的几个兵士都呆住了。
何潘仁笑过之后,便高声道:“多谢诸位今日仗义,请大家记住,我叫何野那,我阿兄乃是何国商队的大萨宝,烦劳诸位将我今日的遭遇告诉他,让他为我伸冤!”说完松开一只手向阿祖招了招:“阿祖,今日我们一起走!”
他居然真的要跳河?凌云心头一凛,越众而出,正要开口喝止,身后的人群里已同时响起好几道惊诧焦急的声音:“不要!”“且慢!”又有人乱纷纷地问道:“你是何大萨宝的兄弟?”“何大萨宝是你阿兄?”
何潘仁一只手原已松开了栏杆,听到这些声音,倒是顿了一下,回头苦笑道:“正是,我阿兄纵横西域,人人敬仰,我却是个无用之人,给他丢脸了!”说完又要松手,下面十几个人同时大叫了起来,又有人一拍大腿道:“没错没错!是何大萨宝,怪道我瞧着那位黑仆好生眼熟,我在何大萨宝身边见过他!我见过他!”
阿祖早已听话地走到了何潘仁身边,听人提到他,转头瞧了几眼,迟疑道:“你是安家人?”
那人不顾一切从人群里奋力挤出,向着何潘仁抚胸行礼:“小人安六,见过何公子,公子快些回来,千万莫要站在那险地了,今日咱们这么多人都在,若是让公子出了什么意外,日后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何大萨宝?公子放心,今日无论公子去了何处,我等自会生死相随!”说着便回身问道:“你们要不要跟我同去?”
那几十个粟特胡商互相看了看,倒有一多半的人同时高声应道:“我愿同去!”
他们人数虽不算太多,这一声却是分外齐整响亮,几乎把浮桥都震动了一下。整个人群顿时为之一静,就连带队的偏将都变了脸色,大声喝道:“你等胆敢跟着高丽细作狼狈为奸,都不要命了么!”
喝问声中,却见那些胡商纷纷从人群中挤出,站在安六的身后,显然是以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人群里顿时又是嗡地一声,人人都在问:“什么何大萨宝?”“何大萨宝是谁?”就连小鱼都忍不住碰了碰凌云的衣袖:“娘子,这何大萨宝到底是什么人物?”
凌云摇了摇头,她只是曾听柴绍提过一句,说何潘仁的兄长是个人物,在胡人里很有威望——这威望,如今她总算领教到了!
安六向偏将郑重行了一礼,朗声道:“将军,小人安六敢以身家性命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