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他走到悬崖边缘,脚边就是云海翻滚、金辉绚烂。
风会吹拂他的长发,阳光会让他鬓边精致的细辫富有光泽;云气托着他的衣摆,赋予那些青叶纹路更多的生机和神秘。
他的乌木杖高与他齐平,上头镶嵌的九色宝石吸收太阳金火,闪烁起伏如光的波浪。
接着,当太阳彻底升起之后,大祭司总会转过身,仔细端详她的衣着、穿戴。他应该是指在判断她穿得是否足够庄重华丽,能不能赶上他那花里胡哨的乌木杖。
这当然是裴沐揣测的。
她通常会一边暗中嘲笑他,一边在树上懒洋洋地、歪歪扭扭地坐着,任他看。
大祭司会隐隐瞪她,显然不满意她的态度,可那又如何?她就是不改。
有一次,大约就是在他第一次为她束发的几天后,在一个清晨,裴沐被他叫住了。
“裴沐,”他抬头看来,眉毛又是微微蹙着的、不大满意的样子,“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她就低头看他,辩驳说:“我扎好了的。”
“扎好?”他眉毛蹙得更紧,“这与我……与之前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裴沐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大祭司的意思是说,她自己扎的发型太简单了,和他之前给她绑的很不同。
的确,他之前给她编了个小辫子,还怎么给绕了一圈,做成一个挺好看的发型。而裴沐自己动手,只不过是胡乱一扎罢了。
“大祭司真挑剔。要是可以,我当然也愿意漂漂亮亮出门。”裴沐笑嘻嘻的,半真半假地抱怨,“可又不是人人都会编发,我就一点不会。若大祭司嫌我头发乱,那干脆每天帮我编,如何?”
这只是个玩笑,裴沐并不当真。大祭司怎么可能天天帮人绑头发?多么不起眼的小事,哪里可能天天劳动他。
大祭司似乎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应该是这么认为的吧?
当时,他听了这个无礼的、轻浮的建议之后,便静静地望着她,仍是保持着抬头的姿态。在这个姿态下,他的容颜依旧苍白晶莹如冰雕玉砌,只是眼中留着阳光,就给人以恍惚的、温暖的错觉。
“那你……”
他缺乏血色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在犹豫和思索。
在一瞬间,根据他的口型,裴沐几乎要以为他会答应。她睁大眼,心里惊讶的小泡泡已经快要冒出,一个短促的惊叹也已经蓄势待发。
他难道真会答应?
可下一刻,大祭司就别过头,垂下眼帘,将眼里的阳光和思索统统遮蔽。
“……真是胡闹。”他留给她一个侧面,浓密纤细的睫毛长如日影,“就这样罢。”
裴沐长吁一口气,说不清是放心,还是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但是,她依旧会静静观赏他的侧影。阳光自东方而来,投映在他的身上;他站在滚滚云海前,垂眸俯瞰万物生长。
她想,无论如何,这一幕总是很美的。和这样一个人过过苦日子,似乎连清苦也变得有滋味了起来。
对格外美丽的事物,人们总是不觉多一些宽容。她也不例外。
……
冬季一天天地过去,很快,裴沐等来了她在扶桑部的第一个春天。
初春的一个傍晚,她在落日光辉中为神木浇过水、聊过天,就偷眼观察大祭司的动向
扶桑大祭司正遥望东方深蓝天幕,掐指测算什么,神情专注沉凝。
裴沐想,太好了,他没注意她,她可以趁机溜下山,去找妫蝉他们玩耍一会儿。
她从神木另一侧滑下,正要猫着身子溜走,却听一声淡淡的“裴沐”二字。
某位蹑手蹑脚的副祭司——僵在原地。
“过来。”他说。
裴沐心知偷溜失败,也不沮丧,站直了身体伸个懒腰,爽快地走了过去。
大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