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秦安县的富户。
秦安地处西北边陲,种粮食产量不高,这里的大户多养牲畜或者雇人种药材,站起来告辞的富户,家里养着上千头羊,和朱县丞一样,纳了好几房小妾,只生有一个独子年方十五岁。
如果北蛮人不打来,富户的独子将来肯定继承家业,继续当着秦安县的富户,或者守不住家业……在这个小地方,没有第三条路可选,富户倒是能供儿子读书,可县学破败,教谕和训导混吃等死,根本寻觅不到名师!
那是从前。
现在不同了,秦安的新县令要重振县学,广收学生,亲自授课。
这不就是第三条路吗?
富户激动的都忘了朱县丞的凶名!
朱县丞再厉害,教不出秀才、举人出来。
新县令却不同,人家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嘴上说着喝醉了,富户却脚下生风,生怕跑得慢了,叫别人占了先机,自家儿子抢不到入学的名额。
有人带头,其他几个迟疑的也跑了,找的借口都非常拙劣。
朱县丞的脸越来越黑。
韦主薄小心翼翼看朱县丞的脸色:“大人,这——”
朱县丞一拳打在面前的桌子上,差点把桌子轰散。
“贼子!”
这声贼子是骂谁不言而喻。
程卿刚到秦安县的第一天,就连施两计。
第一计,动摇了县衙的衙役阵营!
第二计,拉拢了县里的富户!
因为富户最有送子孙读书的需求。
有钱没权,没有安全感,所以有了钱还想权,想改变门庭。
朱县丞越想越生气,又锤了两拳,可怜的桌子不堪重负,终是被轰散了。
胡典史低着头,咽了咽口水。
岂止是来喝喜酒的富户们心动,胡典史也很心动,除非是没有儿孙的,才不会做自家儿孙科考高中的梦。
程知县这两计,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年纪不大,手段倒是很老辣。
胡典史怀疑不止是他,连韦主薄都有动心。
“听说知县大人年方十八,行事如此老辣,身边恐有能干的幕僚、师爷!”
韦主薄岂止是心动,还很是羡慕。
出身大族就是好,几岁就能开蒙,名师大儒授课,难怪能考出百年难得一见的“六元及第”。
韦主薄觉得自己和程卿也就差在出身上,若他和程卿异地相处,不说“六元及第”,高中进士想必不难。
进士外放至少是知县起步,有这样的起点,就该是朱县丞捧自己的臭脚咯!
韦主薄心动归心动,却不敢行动。
别人被程卿的小计所动摇,弃朱县丞而去,韦主薄却不敢。朱、韦、胡三人联合起来赶走了上一任知县,是利益共同体,同一条船上的人,谁也别想摆脱谁!
水灵灵的美妾还在房里等着朱县丞去宠爱,坏消息却再次接踵而至,一个人匆匆跑来报信:“县丞大人,不好了,程知县他……他……”
“有话好好说,舌头要是捋不直,老子割了它下酒!”
“程大人他带着人把六房的锁砸了,从中搬走了许多账本——”
咚。
一个六房书吏居然从凳上滑到了地下,好像喝醉了一般两脚发软,半天爬不起来。
县衙有吏、户、礼、兵、刑、工六房,是中央朝廷六部的缩影,在六房的都属于文职办事员,统称书吏,虽然身份低微,一个县衙要运转又离不开这些书吏,他们熟悉当地民情,精通律例,能读会写,还懂官场诀窍……如果说朱县丞、韦主薄和胡典史三人是排挤走上一任知县的大功臣,那秦安县的六房书吏就是三人的帮凶,是这些人团结起来欺上瞒下,让知县的命令连县衙都出不了!
整治这些奸猾之辈,就要掐其命脉,程卿深知天下乌鸦一本黑,凡是记下来的账本必有疏漏,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