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修士说到激动处,牵动腹中疼痛,身体猛得一抽,弓得像只煮熟的虾。饶是如此,他还不安分,絮絮叨叨地跟逐晨抱怨:“大宗门里,连流浪猫狗都很少见,有也是打理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可在朝闻这地方,黑雏鸡都可以满地乱跑。怕是故意留着威慑外人呢,不晓得会有多脏!”
逐晨隔着帘子不知他那边的情况,只气道:“黑雏鸡可是很爱干净的。而且能在城中瞎跑的只有阿秃一只,其余的只负责拉人,不进主城区就停下了。你这人尽是污蔑!”
“那么厚重的羽毛,如何能打理得干净?落下一片来,都带着许多污垢。”修士捂着肚子,说话声音已有些不大连贯,“我不是污蔑,可我打吃了朝闻一顿饭之后,一直腹痛难忍,想必就是酒楼里的那顿饭有什么脏东西。也怪我自己嘴馋。说来这朝闻究竟有没有大夫啊?不至于穷得连个看病的人都没有吧?我等了这么久,怎还没大夫过来瞧瞧?”
这如果要说朝闻食品安全有问题,那逐晨就算是掀开棺材板,也要爬起来用腐朽的声音喊出:你特娘的放屁!
她快速爬下床,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时没控制好力道,将垂帘的厚布整个扯了下来。面上摆出凶相,瞪着那修士,语气森森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修士疼得冷汗岑岑,眯着眼睛抬头看她,被她那居高临下的眼神刺得有点不大舒服,此时却想不了太多,弱声问道:“你是谁?”
逐晨见他这惨状,愣了愣,暗想吃坏东西不至于这么严重才对,又问:“那你知道,朝闻的掌门是谁吗?”
“知道。”修士用力呼出几口气,拉踩还不忘有理有据,“即便他们出自朴风山,也不代表这里能与朴风山相比。道君日常忙碌,管不了此地公务,有什么稀奇?”
这杠精还挺执着。
“这鬼地方,定然与我八字相克。”他说着伸手想去抓逐晨,被逐晨后撤躲开。
修士眼神迷离,到了临终之时,越发确信自己的死因,颇感死不瞑目,嘱托道:“我若死了,代我告诉我的师门。路过朝闻,千万别进来。假若进来,千万别吃饭。要是有什么病痛,走远一些,朝闻,没有大夫的……”
“什么没有大夫!”
逐晨看他不似作伪,已经疼得翻起白眼,快晕厥过去,当下郁闷多过了气愤,转身大喊道:“师兄!师兄出来接客啦!师兄人呢?!”
护士循声跑进来,回话说:“怀谢道长亲自去给掌门采药啦,还没回来呢。”
逐晨说:“那魔叔呢?快喊他过来,要死人了。”
“不知在哪里啊,他不在原先的位上摆摊。”护士瞅了眼病床上的人,也发现不对,急说,“方才余渊的大夫给他看过,说没有大碍的。”
“哪里有大夫?”修士伸出了求救的手,颤抖道,“就那老眼昏花的老汉?他知道该如何给修士看病吗?”
小姑娘怎么会知道?她迟疑着道:“我给您端个盆儿?那老大夫说您是腹泻而已。”
修士气道:“不是!”
逐晨见他唇色开始泛青,脖子上隐有道黑气在往上蔓延,的确不是什么食物中毒能解释的。
她手上也没什么办法,【若水】不治急症,给他止痛,反可能耽误大夫观察病情。不加犹豫,忙指挥道:“去喊寥寥云,让她帮忙找大魔过来。”
护士匆匆应了声:“好!”
大魔很快过来。
他撩开门口的挂布,只粗粗往床上扫了一眼,就说:“你命快没了。”
修士闻言一行清泪流了下来,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睛。
他就知道,朝闻这么小的地方,就是他的索命之地,没有大夫的。
逐晨惊讶:“真不行了?是得了什么急症,还是因朝闻的缘故?”
那修士用气音坚持地道:“我这几日,只在朝闻吃过一顿饭。只在朝闻……”